“明心?”乍闻这个名字,裴恕的面上浮起了一丝怔忡。
蹙眉思忖了片刻,他的脑海中便现出一张模糊的女子的脸来,其形貌已不可辨,唯有那一身与仆役身份极不相符的优雅气质,给他留下了些许印象。
“你说的这个明心,是不是黄氏身边的大丫鬟?”他问道。
“正是她。”陈滢颔首语道,语声平静,并不因接下来将要出口的惊人之语而有丝毫变化:“明心貌美聪慧,在何家的地位有些特殊,黄氏对她十分忌讳,因此,这回去济南的人里便没有明心。据何家上下口供,黄氏前些时候便提出要在蓬莱买幢宅子自居,需要留人看家,明心便是那个看家的人。可是,昨晚何大人却突然提出,要把明心带去济南,看家的人必须另选,黄氏十分不肯,于是二人爆发了激烈的争执,最后,黄氏妥协了。”
事实上,陈滢方才在小跨院中询问详情时,何君成并黄氏皆语焉不详,倒是那几个仆妇说了不少,尤其是那位牛妈妈,昨晚正逢她值宿,何君成夫妻争吵时虽然把她遣了出去,但她应该还是听到了不少。在讲述时,这位妈妈简直堪称眉飞色舞,连街坊邻里暗底里传的私话也都告诉了陈滢,为陈滢提供了大量的、丰富的佐证。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尤其是热爱八卦的群众,完全就是火眼金睛。
心中转着这些念头,陈滢仍在继续着她的分析:“凶手旁听了这整段对话,并受到何大人之语的启发,知道了官员丁忧的规定。于是临时起意,动手杀死了何老太爷,以使何家无法前往济南府。而他杀人的唯一目的,只是为了留住那个叫明心的丫鬟。”
言至此,她语声略停,轻轻一叹:“仅此而已。”
裴恕不确定自己此刻是不是张大了嘴。
反正他的眼睛一定是瞪圆了。
他侧首看向陈滢,眼神中有着毫不掩饰的惊讶。
凶手居然只是为了留下个丫鬟,就杀了人家府里的老太爷?
这人是不是疯了?
“此人与常人有异。”陈滢的语声再度响起,仍旧是一语点中裴恕所思:“按照我的理解,凶手的思维……思绪……与普通人不一样,他看待事物的角度与解决问题的办法,亦与普通人大相径庭。”
一面说话,陈滢一面放下幂篱上的青纱,一任那纱幕在风里飘拂:“虽然在我看来,这只是精神上患有疾病的一种体现,但小侯爷也可以简单地以一语概括:凶手就是个疯子。”
裴恕像是被她的话震住了,良久无言。
两个人安静地走了约五分钟,陈滢方才听到他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语气说道:“竟然……真是个疯子。”
尽管他把声音压得很低,可那种极度的惊讶还是一点不漏地传达给了出来。
“确实如此,很叫人惊讶。”陈滢的语声亦很轻,仿若呢喃。
安静重又笼罩在了两个人之间。
没有人说话,只有轻微的脚步声,和着周遭来往的人声,填补了这一阵莫名而来的空白。
直到拐上了第一个转角,陈滢方才说道:“小侯爷应该见过明心了罢。”
裴恕点了点头:“见过了。她近几日染上了风寒,昨晚一夜昏睡,我叫懂医理的吏员去瞧过,她是真的病了,且病得颇重。”
“这就是了。”陈滢点了点头,此事她也知晓:“我方才也向她问过话,也正是因为听了她的供述,我才最终确定了凶手的目的。”
裴恕沉吟了片刻,看向陈滢:“你是……怎么想到的?”
他的语气中含着满满的疑问,旋即却又解释地道:“我并非质疑你的判断,我只是觉得这案子也太……”
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停顿了片刻后,方才续道:“其实,从此人的杀人手法以及他留下的大量足迹来看,你的推断应该就是正确的。但我还是不明白,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从这么一堆乱七八糟的线索中,拎出最关键的那一点,并据此得出一个合理的推断,裴恕自忖是没这个本事的,哪怕是登州府那些有经验的刑名官员们,怕也难以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勘破真相。
陈滢并未急着答他,而是探手自袖笼中取出一方包好的白布,递了过去:“这是我从那些鞋印儿里收集来的,它们给了我一点启发,这也是证物,还请小侯爷收好了。”
裴恕接过布巾展开细看,却见里头装着的是一堆很细小的竹丝,正是陈滢此前拾来的那些。
裴恕有些不明所以,盯着那竹丝瞧了半晌,方斜着嘴角一笑:“郎廷玉说你捡了好些竹丝,宝贝似地全都收了起来,莫非就是这些?”
“是的。这是很重要的证物。”陈滢的回答十分肯定。
裴恕的面上便又有了那种难解的神色。
慢慢地将布巾重新包好,揣入袖中,他方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将手挥了挥:“罢,罢,这种动脑子的事儿,我还是不费那个劲了,只听你说便是。”
此时,他们早便转过了第二道拐角,正站在那条颇为热闹的街道上。
陈滢停下脚步,回身看去,便见郎廷玉带着几名穿甲衣的兵卒跟在后头,每个人的神情都很肃杀。
她心下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