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知实沉下脸。
那摔进门的婆子似没听见,爬起来就往前奔,一头竟撞上廊柱,“咚”地一声响仰面摔倒,捂着脑门儿不住呼痛。
知实双眉一竖,怒容满面:“妈妈还不安生些!在姑娘面前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那婆子竟是不顾,慌手慌脚爬起来,往前一扑,倒在阶前,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姑娘,不好了,不好了,夫人……夫人她……”
陈滢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李氏?
李氏怎么了?
她不是在枕霜居么?
“夫人怎么了?”三步并做两步跨下台矶,陈滢一把扯起那婆子,清冷淡然的眸子扫过来:“你慢慢说,我娘怎么了?”
那婆子心头凛了凛,上下牙不住打架,身体也打摆子似地颤抖不停:“回姑娘,夫人……夫人……她……像是被官差……锁走了……”
李氏被官差带走?
她犯了什么事?是从何处被带走的?现在她人在哪里?
“知实,拿水来。”陈滢说道,垂目看向那个仍旧扑倒在阶前的婆子,神情温和:“你别急,先喝口水再说,把你打听来的消息都说出来。”
枕霜居到现在还很安静,亦即是说,如果此消息乃是谣言,那么,李氏此时应该还留在那里。
虽然理智上陈滢认为,这个可能性几乎为零。
没有人敢于传播这样的谣言。
这可是国公府,造谣说国公府二夫人被官差带走,嫌命太长么?
知实飞快地跑回屋,又飞快地端了盏水出来,泼泼洒洒地交给了那婆子,衣袖上、前襟上,皆是水渍。
那婆子颤抖着手接过,仰脖儿喝了,将袖子揩着嘴角,身子还在打着哆嗦:
“回……回姑娘的话,奴婢是听前院儿的婆子说的,明远堂那里才传来消息,说是西客院儿那一家三口儿,被……被人杀了,有人瞧见夫人……夫人拿着刀子……身上都是血……在西客院儿……被官差……看押起来了……”
她打了个寒噤,伏地跪在阶前,手里还紧紧抓着那瓷盏。
“哐当”,知实手中的箭壶落地,发出了巨大的声音,整个鸣风阁都似在这声音里震了震。
陈滢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怦、怦、怦……
一记记闷响如惊泊喷瀑,砸得她后背皆湿。
李氏去了西院儿?
那一家三口之死,是李氏做的?
掌心一片潮冷,像握了满把的冰,陈滢耳中甚至响起了轻微的耳鸣。
尖利的、蝉鸣般的锐叫,覆住了原本声嚣,她张大眼睛,看那婆子的嘴还在一张一合地说着些什么,却是一字未曾入耳
这是极短的一刹,却又长得仿佛一个世纪。
“姑娘……姑娘……”婆子呼唤声渐渐变大,微凉的空气附上肌肤,血液重新流动,眼前的人与物逐渐清晰。
陈滢站直了身体。
那颗猛烈跳动的心脏,这一刻已归于平静,就如同动物破茧、敲碎薄壳,一个清晰完整、以理性与逻辑划分的世界,呈现在她的眼前。
院子里静得有若坟茔。
陈滢沉默地转身,抓起弓箭,又从地上拾起箭壶。
“知实,把箭袋儿拿来。”她吩咐道,语声安静,与她平素吩咐人做事时毫无区别。
知实白着脸应是,回头便要进屋,不妨左右脚忽地一绊,险些摔倒,忙扶着廊柱站稳了。
借着这个时机,她用力咬了一下舌尖儿。
剧烈的疼痛让她清醒过来,记起了陈滢的吩咐,忙扶着墙踉跄着冲进屋,拿过箭袋,再踉跄着奔回到了陈滢身边。
陈滢拍了拍她的手,接过箭袋,挂在腰间。
知实惨白着一张脸看她,嘴唇颤抖不息:“姑娘……您……您……”
您这是要去哪里?
这是她想说的话。
可是,此时此刻,想要说出这样一句整话,竟变得万分艰难。
知实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两条腿软得似是面条儿,额角渗出豆大的冷汗。
她们家夫人……杀了人?!
杀死了那一家三口?!
这怎么可能?
“天哪!”她喃喃地道,忽地一阵头重脚轻,眼前金星乱飞。
她们家夫人能做出这样的事儿来么?
应该不会的罢。
不,不是应该不会,而是断断不会。
他们家夫人向来心慈,怎么可能做下这样凶事?
可是,在心底的最深处,她却又隐隐觉着,说不定……
夫人这些时日总是沉着脸,有时候眼神还很冷……
知实拼命摇头,禁止自己继续往下想。
不可能想,不能多想。
这消息如今还做不得准,说不得又是谁在瞎传,那起子婆子最爱嚼舌根儿,嘴巴坏得很,鸣风阁里可不能自乱阵脚。
知实拼命给自己打着气,可却还是觉得浑身都在发冷。
“知实,随我去枕霜居,马上!”陈滢的声音骤然响起。
那声音平静如常,却又多出了一种压迫感,非常强烈,有若实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