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视线,俱集中在那男童身上,见他莫六、七岁的年纪,身形瘦小,面色黑黄,一双眼睛却是又大又亮,一看就很机灵。
陈滢转首见他,面上便露出笑来,招手道:“来,到我这里来,先见过几位大人。”又转向众人介绍道:“这孩童便是民女请的小帮手,他叫阿庆。”
那阿庆倒也不怯场,大大方方走过来,跪倒在地,逐一拜见元嘉帝并几位大人。
贺顺安很快又出现了,这一次,他带来了皇帝口谕:“这孩子不必跪了,站着回话。”
陈滢闻言,面上便漾起一个浅笑。
这种细微处的善意,从一个皇帝的身上体现出来,很暖心。
她拉阿庆起身,带他走到两个纸人身前,低声叮嘱了两句,又将木棍递了过去。
阿庆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连连点头,表示听明白了。
陈滢退后两步,语声清朗地道:“现在,阿庆将要演示我的推断,陛下、三位大人,敬请一观。”
她向阿庆点点头,阿庆行至“乔小弟三号”身前,蓦地纵身一跃,竟跨坐在了纸人的肩膀处。
堂下传来几声低呼,不少人都吃了一惊。
阿庆的跨坐,并非小孩骑在父亲后背的模样,而是面朝着“乔小弟三号”,正面跨骑在他肩膀,双腿正好架在他的脖颈处。
徐元鲁的眼睛,一下子亮得灼人。
却见阿庆两腿紧夹住纸人脖颈,身子越过纸人头部,用力前弯,直探向纸人后背,随后反手握住木棍,猛地刺下。
那纸人前心后背皆是空的,阿庆动作极快,瞬间便连刺五下,在在正中纸人后背红标,其中两刀透出前胸,正覆在纸人前胸标记的两处出血点。
随后,阿庆拔起木棍,拧腰跃下,灵活地一纵一跨,便转至“周九娘三号”身前。
众人皆看得分明,其身高只到周九娘胸腹处,却见他仍旧反手执刀,直插其腹部两处血红标记。
这纸人的腹部亦是空心的,阿庆刺出的两刀轻松刺透其身,正中后腰两处标记。
“陈家姐姐,这样可以了吗?”他蓦地停下动作,拔出木刺,回头看向陈滢,明亮的大眼睛眨了几下。
看得出,虽然年纪幼小,但阿庆却是见过世面的,如此演示过后,仍旧面不改色。
陈滢含笑点头:“多谢你了,你先在旁等一等,稍后还要请你演示。”
阿庆清脆地应了个“是”,随吏员站去一旁。
在这个过程中,公堂下上,寂无人声。
“陛下、三位大人,民女的演示结束了,现在,民女便将说出推测。”陈滢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阵寂静。
她目注前方,清眸如水,不染一丝情绪:“其实,民女将要说些什么,陛下与几位大人必定已然知悉。但民女还是说出来吧,民女推断,此案真凶不是别人,正是‘失踪’了的所谓‘团哥儿’。”
纵使早有预感,此时骤闻其言,徐、曹、赵三人,仍旧微有些色变。
陈滢也知道,这推测过于大胆,但是,结合两名死者的伤势,这个推测无疑更接近真相。
“阿庆是我从戏班子里请来的,他自幼习得童子功,身手极为敏捷。”陈滢语声如常,神态淡然:
“民女认为,‘团哥儿’的某些方面,与阿庆差相仿佛,只阿庆年幼力弱,并做不到连杀两个成人,而‘团哥儿’在这一点上却比阿庆具备优势。”
陈滢自袖中取出第三套口供,请一名吏员呈了上去:“这是民女近日查访拿到的口供,在这些口供中,民女发现了一件怪事:自周家姐弟出现以来,没有任何一个人见过团哥儿的长相,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听到过他的声音。”
她聚拢眉心,目色却是安然:“周九娘曾言,他们一家之所以出现在国公府,是因为团哥儿馋肉。可奇怪的是,民女询问了当日与其一家同桌之人,却得知,那周家三口坐席后,团哥儿全身裹得严严实实,一直被周九娘抱着,根本就没动过饭菜,连咳嗽声都没发出过。所谓馋肉一说,纯属子虚乌有。”
她往前踏了两步,眉心微蹙:“此外,团哥儿曾被大夫诊过脉,民女遂又走访了那位大夫,那大夫却说,他是隔着衣袖号的脉,周九娘根本就没叫团哥儿露出肌肤来。”
她看向三位主审官,神情变得意味深长:“民女在想,那个团哥儿,真的是个孩子么?”
似是为了加深众人印象,她的语声变得很慢,一字一句,落入众人耳畔:“据民女所知,这世上有一种人,天生骨骼畸形,成年后也如孩童般矮小,世人称之为……”
“侏儒。”赵无咎接了口。
这位御史大人果然铁面无私,立场一直摆得很正,凡有,错他必反对,而凡正确,他也必支持。
便如此刻,他又一次对陈滢的推测,给予了肯定的回答。
“赵大人高见。”陈滢躬了躬身,转身向阿庆招手:“阿庆,你再过来一下。”
阿庆依言上前,陈滢将套上布套的木棍交予他,又唤来一名身形微壮的小监。
“民女还有最后的一点演示,请诸位大人过目。”她向上说道。
众皆不语,陈滢低声叮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