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婢子给您拿点心吃好不好?”寻真轻声道,小嘴嘟着,面上有些不高兴。
方才外头的情形,远不是姑娘所言这般轻松。
王敏荑的那些手帕交,一见她们姑娘,个个儿一脸怪异,或惧或鄙、或嘲或讥,不知多少双眼睛瞧过来,叫人好生着恼。
偏那王敏荑不懂转圜,又不晓退避,且人家又没看她,她倒好大不自在,说话就红脸,手里的帕子险些没揉烂,显是觉着她们家姑娘给她丢人了,当别人瞧不出么?
寻真越想越是恨恨,只陈滢此前严厉嘱咐,不许她人前表露,她也只能撅着嘴,跑去备茶点。
陈劭向来脱略行迹,见女儿无恙,也就罢了,仍旧去看书。
没了他的关注,陈滢倒也松快,亦自坐去小案。
寻真并知实取过攒盒儿,是李氏特意命人准备的,八宝梅花三层的款式,一层甜咸蜜饯、一层点心小食、一层各色干果,揭盖而视,青白朱碧,真如花开一般,十分绚丽。
因怕女儿脾胃不适,李氏又备了蜂蜜茶,纵使陈滢根本就是一副铁胃,石头都化得去,此时见这般慈母关爱,亦觉心头温暖。
她笑着捧起茶盏,也不挑嘴,每样皆尝,再喝些甜茶,十分惬意。
正此时,门帘忽一挑,带进一股冷风,陈滢抬首望去,竟是王敏荑回来了。
陈滢倒不防她回得这般早,不由笑起来:“你回得……”
才只说了三字,她忽觉有异,再细看王敏荑,她面上竟有泪痕。
“这是怎么了?”陈滢丢下点心迎上去,关切地问,又仔细端详她面色。
王敏荑慌乱地低头,躲开她视线,轻声道:“没什么的,外头风大,吹得眼睛疼。”
说着又拿帕子揉眼睛,强笑道:“我自个儿没小心,叫陈姐姐担心了。”
分明便是托词,且说话时,她的声音还余着几丝颤抖。
定是受了委屈。
只是,王家最近炙手可热,有哪个没长眼的得罪她?
“啪嗒”,大案旁传来一声轻响。
陈滢回头,便见陈劭正将书倒扣案上。
“阿滢,为父要去外头会会同僚,你们好生坐着便是。”他含笑道,清俊的脸上,不见分毫异色。
语罢,他转向王敏荑,温声道:“三丫头也好生着,有什么想吃的,只告诉你陈姐姐。”
陈滢与王敏荑皆应是,陈劭又点点头,拿起玄青大氅,掀帘而去。
他既去了,则雁来等小厮亦跟去,彩棚中顿时一空,只剩下两位姑娘并丫鬟婆子。
看着晃动的门帘,陈滢心下轻叹。
若陈劭没藏着那些秘密,倒也真是个好父亲,不说别的,只看他此时离开,何其熨贴?何其婉转?
一则照顾王敏荑的颜面,不叫她人前落泪;二一个,空出地方来,容女孩子们说私话。
王敏荑想也知晓陈劭好意,不由得眼圈儿一红,提起皱巴巴的帕子抹眼角。
“到底怎么了?”陈滢问。
王敏荑却像是伤心,只一径抹泪,倒是她的丫鬟说出原委。
原来,王敏荑遇见了香山县主郭媛。
她二人原本井水不犯河水,可今日也不知怎么了,一见了王敏荑,郭媛当即便黑了脸,随后便当着一屋子女眷的面儿,狠狠奚落了王敏荑一顿。
王敏荑自入贵女圈儿,只有人捧着围着,何曾受过这等委屈?总算她不曾当众哭出来,强撑着作辞,出门儿才抹泪,直接便回来了。
“……县主说的那些话,婢子不敢学,说得很难听,婢子觉着,县主很讨厌我们姑娘。”那丫鬟口齿便给,前因后果说罢,复又退下。
又是郭媛!
陈滢有种极度的厌恶。
一个毫无德行可言的县主,以血统为恃仗,任意践踏他人尊严、视人命如儿戏,不知犯下多少大罪,却偏不受法律制约,唯一能够制约她的,唯有权势。
何时你拥有比她更高的权势,何时你才能踩她于足下。
有那么一刹,陈滢觉得茫然。
或许,郭婉选的那条路,才是正途。
可在前世,陈滢已经走过那条路了,这一世,她做不到再违本心。
人生于世,总要有所为、有所不为,方显本色。
所有人都走的路、所有人都觉轻松的捷径,便一定正确么?
大多数人都相信的,就一定是真理么?
陈滢呼出一口浊气。
“陈家姐姐,我也没有如何,县主就说了几句,你不要作恼。”王敏荑细声细气地道,声音还有些哽咽。
陈滢如梦方醒,想了想,便柔声道:“你放心,等陛下来了,县主会和陛下并长公主同去打猎,你留在山下,自去找朋友说笑去,不必理会她。”
王敏荑“嗯”了一声,用力点头,红红的眼睛像小兔子一般,平添几分楚楚之姿:“我知道的,大姐姐也与我说了,今日长公主会去宫里与帝后汇合,同来小行山。我先在棚里呆着,等人都走了再出门儿。”
这片围场的中心,便是小行山。
王敏荑终究小孩子心性,又想起别事,破啼为笑:“我与阿九她们约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