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成侯府离着陈府不算远,不消多时便至,许氏并沈氏早便收到信儿,又双迎出垂花门,将曾经的妯娌一家让进院中。
侯府的规制,自比国公府矮了一截儿,然陈滢一路走来,入目处却是风物秀丽,庭院花木扶疏、亭阁间错,时而可见红树缤纷、绿水流波,据说还有一片南方少见的银杏林,如今正是黄灿灿一片,许氏打算着过几日便举宴,邀京中贵人们赏玩。
陈湘乃今日之主角,故在拜见了一应长辈后,陈滢便由大丫鬟鹦哥亲陪着,去往陈湘所住的“碧水轩”。
“二姑娘从好几日前就念叨着了,就盼着滢姑娘今日来呢。”鹦哥一面在前引路,一面殷勤笑语:“我们二姑娘还说,等观了礼,要请姑娘去那‘尺素亭’里赏景儿,今儿一早就张罗着叫小丫头子扫地烹茶,还特为从五味斋买了好些点心回来。”
她是许老夫人身边四大丫鬟之一,说话行事自又与旁人不同,陈滢便冲她一笑:“真是叫你们二姑娘费心了,今日她才是第一要紧的,若只顾着我们却是不好。”
见陈滢谈笑自若、顾盼从容,鹦哥便暗自叹息。
如果不曾分家,大家还像从前那样住在一处,今日逢此喜事,该有多么喜乐开怀?
叹只叹,那从前的光景再不得见,三姑娘一家子分了宗,三老爷又外放,家里头一下子少了这么些人,越发冷清起来。
有时候,看着许老夫人独坐窗前,望着那空荡荡的院子出神,鹦哥便会觉着,老人家也挺孤单的。
心念百转间,众人已是穿回廊、绕花幛、转碧阁,不多时,眼前便现出座极朱漆楼,约三层高的样儿,飞檐翘角、直挂青空,竟有种乘风驾云的气势。楼外白墙四合,背依着银杏林,又有大片山石子临一面活水,真真是抬头处风剪金叶,低眉时水泛绿波,极为赏心悦目。
见陈滢四顾而视,面现赞叹之色,鹦哥便笑指前方道:“这‘秋水阁’是四……三姑娘的住处,这时候儿想必三姑娘也在二姑娘那里呢。”
陈涵原先行四,因陈滢不再府中序齿,陈涵便升为“三姑娘”。
鹦哥一时没转过来,险些漏嘴,忙悄眼打量陈滢。
陈滢却是面无异色,只含笑点头:“这风景真是不错,原来是涵妹妹的住处。”
鹦哥见状,暗自松口气,不敢再多言,又引着众人往南,行过一条五彩石径,才终是到了碧水轩。
较之秋水阁气势绝伦,碧水轩的青砖素瓦、白桥金波,便显得寻常了。
好在,那院中极是热闹,少女清脆的说笑声直飞出老远,便连那桥下流水似也沾染几分快意,“哗啦啦”地清响着,一路激起水花,顺流而去。
进得院中,自有丫鬟仆妇围随上前,接迎着陈滢去往明间儿,那屋子里早坐满了人,家中的姑娘有一个算一个,俱皆到了,另还有几个瞧来有些面熟的贵女。
此外,连陈济与陈浔这两个小子,也混在姑娘堆儿里吃果子说话儿。
陈济乃原四太太——如今的三太太柳氏——所出嫡子,今年刚满六岁。而陈浔则是原先三房的苏姨娘所出,一直被沈氏养在膝下,年纪比陈济小了一岁。
依侯府规矩,举凡男丁,年满四岁便即开蒙进学,除年节外,需得每日去学里上课,只因今日家中有喜事,故而学里放了半天假,他二人才能得闲与姐妹团聚。
“盼了半天总算把你给盼来了,陈校长。”陈滢甫一进屋儿,陈涵便当先拉住她,笑得很是欢愉:“许久不曾听闻女校的消息了,不知学校近况如何?陈校长且与我说一说。”
此言一出,屋中便静了下来,再过数息,陈湘快步上前,将陈滢胳膊一挽,笑吟吟道:“阿滢你来了,真真来得巧,我这儿正说要叫人拿点心去呢。我与你说,我们家新来了个厨娘,做得一手好面点,捏的花儿就跟真的一样,我这就叫人呈上来。”
口中说着话儿,趁背对众人之际,她狠狠瞪了陈涵一眼。
陈滢在山东开办女校之事,京中贵族圈儿里差不多都知道了,说什么的都有。自然,因女校开学时,帝后二人皆有赏赐,故这传出来的话倒也不难听,也有夸陈滢“善行善心”的。
不过,大楚朝再是开放,如陈滢这般的贵女,亦委实少见,难免引众人侧目。更有那一等死守规矩、爱惜脸面的人家,对陈滢很是不以为然,甚至拿陈滢做反面的例子,教导家中女孩万莫学得她这般“无规无矩”。
而此时,陈涵却不管不顾,当众点出“女校”二字,委实是有点儿下陈滢的脸。
即便陈涵并非有意为之。
事实上,自从女校回来后,她整日无所事事,闲得几乎发疯,故一见陈滢,便忙不迭向她打听消息,却是忘了,今儿来了不少客人,其中颇有几个清流士族家的姑娘,最是讲究规矩的。
一念及此,陈涵便有些讪讪地,忙自个儿打圆场:“哎呀,二姐姐这一说,我也觉着有点儿饿了,今天起得太早,没想到这一忙就忙得肚子空空,正好吃点心。”
陈湘面色稍缓,又向陈滢歉然地笑了笑。
陈滢自不会与陈涵计较,更不欲在这大好的日子里叫陈湘为难,便微微一笑:“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