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夏日总是多雨,此刻“哗啦啦”如断了线珠帘,一颗颗砸向地面,又迅速崩裂。
身着傅葭临跪在长街上,他黑色的劲衣被雨水浸透,雨水顺着他苍白的脸庞流下。
他却浑然不觉,脊背挺直,望着眼前的长乐宫宫门出神。
“五殿下,这是又被皇后娘娘罚呢?”有宫娥露过看到傅葭临被罚跪于此面露不忍。
这五殿下外出好几月,一路风尘仆仆,结果这才刚回宫就被皇后娘娘罚跪于此。
“这五殿下也是皇后娘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怎的会如此……”
“我听说啊……”略年长的宫女等离傅葭临远一些了,才窃窃私语,“这五殿下,并不是……”
“说什么呢!”玉棠呵止,“让你们拿个东西这么慢,还在这里磨磨蹭蹭的,小心改日打发你们去冷宫伺候。”
“是。”
小宫女全都闭上了嘴,捧着茶具进了殿中。
玉棠扫了眼远处跪着的傅葭临,微微叹息一声,但终究什么都没说。
“谢相,用茶。”崔婉让宫女替谢相斟茶,“这些日子那个孽子替你添麻烦了。”
“皇后娘娘深夜召臣前来,不知可有何事。”谢相忽略掉崔婉口中的“孽子”,别的什么话也没说。
崔婉笑得慈祥和蔼:“就是关于演儿的婚事,从前你总说谢娘子身子弱,做太子妃实在不合适。”
“确有此事,不过这太子妃的人选都是陛下决定。太子金尊玉贵,小女怎能挑剔。”谢相仍旧微微笑着,如往日般让人挑不出差错。
这个老狐狸!
崔婉见谢相不上套,只得直接道:“以前本宫觉着演儿和谢娘子是一对,可如今才发觉这两人并不匹配。”
“娘娘说笑了,是小女高攀太子殿下。既然娘娘觉得不合适,那便不必勉强。”谢相顺水推舟。
“娘娘今日用的是‘君山银针’,娘娘怕是记混了。此乃陆兄最爱的茶,而非是臣最爱的茶了。”谢相哂笑。
他还能不了解崔婉?
她的遗憾是没能嫁给陆玠,心心念念要让太子娶陆家女,弥补当年的遗憾。
如今陆玠的亲生女儿找到了,自然就轮不到谢识微这个陆玠的侄女了。
“夜深了,臣不便久留,今后若无要紧事,还请娘娘不要再随便派人请臣。”谢相起身离开。
“谢慈!”崔婉开口喊住他,“这是你们欠我的,也是你们欠陆玠的。”
谢相这才停住脚步,他转身:“娘娘吩咐照顾陆娘子一事,臣自然会尽心尽力做好。”
“只是宫闱之内,还望您莫要提及陆兄,陛下听见会不喜的。”谢相道。
他出来时看到傅葭临跪在地上,连个给他撑伞的人都没有。
谢相走到傅葭临身边,俯身问他:“知道这次错在哪儿了吗?”
“知道。”傅葭临道。
身为白衣卫的人,他没有听从母后的命令,让母后发现了,他并没有她以为的那么听话。
谢相看到傅葭临眼里头一次不是虚无。
相反,里面居然有了几分固执。
真是奇怪,这孩子自从被认回皇家后,多的是人挑拨他与他父皇母后、兄长的关系。
这孩子都从未放在心上,怎的这一次,他居然会有了除漠然外旁的心绪。
“那殿下继续跪着吧,臣先告退了。”谢相起身。
这孩子和他母后之间的关系,不是他一个外人能掺和的。
“先生慢走。”傅葭临冷声道。
这是陆怀卿送他看的那些书里写了的。
他此时应当按那书上说的和谢相道别才是。
谢相眼里闪过意外的神色,连脚下都顿了一下:“你说什么?”
这次傅葭临却没再回答他。
但谢相很确定他刚才听到的话。
傅葭临和他记忆中,似乎有了许多不同。
不过只是去了一趟漠北,竟能有如此效果?
傅葭临知道谢相定神看了他许久,但他始终没有再开口说话。
既没有开口求谢慈帮他替母后求情,也没有再说什么寒暄的话。
谢相站了一会儿便走了,傅葭临却又在雨中跪了快半个时辰。
等到宫中又传来一阵鼓响,傅葭临才从地上站起来。
有好心的小宫娥看他苍白的神色想要搀扶他,被他虚虚挡了过去。
他回过身,像是想起了什么般,低声道:“多谢。”
但他始终没有要旁人的搀扶,就这样独自一人在太监的领路下往宫外去。
快走到宫门时,有队人马快马加鞭往东宫的方向而去。
那些人中领头的人,故意拔高音量:“这可是皇后娘娘赏给太子殿下的!你们还不快些放行。”
傅葭临身旁的小太监担忧地看向主子,原本担心他落寞、悲伤。
但等他转过头去,才发现傅葭临望着几块奇奇怪怪的糕点默默出神。
这几块糕点半点都不精致,看起来不像是宫里的东西,但却被人精心包了里三层、外三层。
傅葭临对着微弱的宫灯光,很小心地摊开了最后一层布。
没有被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