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眼。她的手指尖掐在“甘冒一死”那一行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指甲印。
“你心甘情愿地去死?”古尔芒冷笑一声,身上冒出的黑气愈发浓烈起来。
“雷古勒斯,你甘愿冒这个险去死,我可没有你这么大的能耐!我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一切,因为你这个急躁冒进的举措,一朝又被打回原形,结果,你倒是死得真轻巧!”
古尔芒把纸条死死攥在手里,揉成了一团,指甲狠狠地掐进掌心肉里,疼痛感让她又重新回忆起被强制遣返时的几番痛苦折磨。
“你这么想死吗,雷古勒斯.布莱克?你可把我害惨了!那个人顺着魂器找到了蜘蛛尾巷,差点没把我们都杀了!我还被关在那个不知所谓的地方受尽了煎熬,雷古勒斯,你想死就死,说死就死了?呵……你以为我会让你就这么轻易地死了?”
说到这里,古尔芒身上的黑气就开始不受控制地直直往外窜,黑气搅动着周遭空气中的水汽,不断蒸腾着,越发干燥滚烫的气体包裹着古尔芒,让她心中不断翻涌的可怖怒火一冲而上,把她脑袋里所剩无几的理智杀了个片甲不留。
古尔芒一步一步地踏至湖边,浑身涌动的黑气发出“滋滋”的欣喜尖叫,仿佛它们也是具有生命的恶毒捕手,既张扬着对同伴疏久未归的欢迎,又嘶吼着对网中猎物的嗜血情绪。
古尔芒把鞋尖将将踩进湖边的浅水里,下一瞬,一只白骨的人爪即刻钳住了她的脚腕;她歪着脖子瞧了一眼,抬起脚,脚尖往下压住,又使劲踩着碾,“咔吧咔吧”的一阵脆响,五根指骨几下就被碾了个粉碎。
鞋袜淌着水,古尔芒又一脚把碎骨头踢散了,继续前行两步。
湖底下,一具具白森森、嶙峋峋的骨架,成堆成堆地从黑糊糊的湖里爬上来,一个垒一个,白骨头咔吱咔吱的扭动着——突然,湖面点出几圈涟漪,刹那间,一具全身烂掉的活尸随即破水而出,张牙舞爪地扑向了她——
这人——勉强算是一个人——一只眼球垂吊在腐烂的脸上,另一只眼球的神经黏连在参差不齐的牙齿上,嘴唇上的肉早就泡发垂到了下巴上。
这人——用一身发臭的烂肉,用两根骨肉间离的手臂,一把抱住她的脑袋,把她往水下拖。
好似紧紧地跟随着它,水面上又蹿出来好几架白骨,后一个踩着前一个的头盖骨,前仆后继地,先是挂住她的脖颈,再是抱住她的腰腹,然后拽住她的胳膊和大腿。
古尔芒用力挣脱不开,骨架们被她身上的黑气滋地“咔咔”直叫,可就是不肯放手。古尔芒拖着身上沉重骨头包袱,艰难地往后退了一步,又是几具烂臭的尸体从湖面一跃而出,骨爪恨恨地扑向她的脑袋。
她的重心向后,扑过来的尸体也后冲,她头重脚轻,持力不稳,一个后仰就向地上栽。
也就是将将一个趔趄,湖水下的群尸扯住她的脚踝,无需多使劲,她自己就摔倒在硌人的岩石块上,摔得目眩头昏,“滋溜”一下就被拖下了水底。
视野在水压的冲击下模糊了一阵,再度聚焦时,古尔芒只看见目之能及的地方,成百上千具可怖的骷髅尸体,潮涌般地向她涌过来。
古尔芒心底一凉,登时放出了大部的戾气,黑雾在她周身的湖水蔓延扩散开来,激得扒住她/裸/露皮肉的骨架们“咯咯咯”地颤抖起来。
慌乱中,不知道是哪根骨爪在她手背上刨了一道极深的口子,不知道是哪口獠牙撕扯下了她小腿肚上的一块肉,不知道又是哪只烂肉的手指捋下了她小拇指上的黑石戒指。
古尔芒眼见着戒指滑落,匀速坠下,她却还没有腾出手来脱身。戒指前端闪着光的红线在湖水中格外的显眼,就算戒指还在直直下潜,但它指向的方位丝毫未变,一直指向深不见底的湖下。
古尔芒的一双眼睛紧紧追随着红线的方向,一刻也不敢眨眼,直到在戾气的帮助下她堪堪脱了身,便迅速朝着那束红光游过去。
她没有触及真正的湖底,只是顺着红光的方向游到了戒指坠落的大块嶙石上;她拾起了戒指,红光的方向不再指下,整束光芒变成了短小的水平直线。
古尔芒绕着嶙石一路攀过去,红光截断的地方是两块石头的交界缝口,不大不小的缝口里卡着一具同样白森森的骨头架子,身上只剩下几缕残剩的布料。
这幅骨架似乎待在这里很久了,他一动不动地任凭自己卡在石缝里,脊骨被一侧更凸出的石块挤压到了弯曲变形的程度。
古尔芒再次点亮了小拇指上的戒指,与其红光相连的同一束光芒,就藏在骨架蜷缩起来是指骨之中——似乎是他一直将另一枚戒指困在掌心里,漫长岁月流逝,手指的骨骼也粘连在一起,所有的手指骨最后也退化成一个畸形的拳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