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宣帝在几步之外停下了脚步,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都免礼吧。”
郑贵妃讪讪一笑,关切地问道:“陛下怎么想起到这儿来了。”
“折子看得烦了,出来走走。”
德宣帝的目光越过郑贵妃,看到几名羽林卫正将一名发髻凌乱的宫女摁在地上,便随口问道:“这么晚了,在这里做什么?”
高远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处,垂首站在一旁连大气也不敢出。
父皇,我是瑾儿啊!
李瑾华泪珠簌簌而落,她拼命挣扎着、喊着近在眼前的父皇,可塞满锦帕的嘴里却只发出了呜呜的声音。
“臣妾正在处置一名犯事的宫女。”郑贵妃带着笑意,面色如常,看不出丝毫慌乱。
德宣帝问道:“犯了何事,要大半夜在护城河边处置啊?”
郑贵妃言语中带着几分自责,说:“都怪臣妾不察,此宫女之前本是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的,长年累月下来竟对皇后娘娘生出诸多不满,怀恨在心。近来见皇后娘娘病重,竟意图在皇后娘娘的糕点里下毒。”
“竟有这等事?!”德宣帝声音含怒,皱眉看向李瑾华。
李瑾华闻言,心下大震,急忙朝着德宣帝用力地摇头否认,嘴里发出一阵含糊不明的呜呜声。
郑贵妃指着地上那支带血的发簪,满脸惊惶地哭诉道:“此奴婢极为凶悍,被臣妾捉住后竟还夺了臣妾的发簪行刺臣妾,幸得高远巡防宫禁路过此地,才助臣妾将此人捉拿住。”
幽冷的月色下,德宣帝扫了一眼那发髻凌乱仍在不断挣扎的身影,微恼道:“身为奴婢却对主子心生不满,竟生出如此歹毒的心思。”
“拖去常宁门外杖杀,以儆效尤。”
李瑾华彻底怔住了。
这熟悉的声音让她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冷酷无情,德宣帝简单的一句话,便轻而易举决定了她的生死。
李瑾华面色苍白,泪水瞬时夺眶而出,不可置信地怔望着德宣帝,迟迟无法相信自己刚刚所听到的一切。
“臣妾遵旨!”郑贵妃心下大喜,表面上却不露声色地关切道:“不过陛下近来过于操劳,何必为此等小事动怒,这等恶奴就交给臣妾处置吧。”
东宫生变,近来朝中局势也在悄无声息地转变,德宣帝实在是没有精力去一一过问这些琐事。既然已将协理六宫之权交给了郑贵妃,她要趁机处理几个犯事的宫人立威,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她去了。
他叹了一气,点头应允道:“也好。”
“皇后娘娘那边,陛下可要过去看看?”郑贵妃试探地询问着德宣帝,而目光却幽幽看向李瑾华,眼里露出一丝威胁之意。
李瑾华眉头紧皱,双手无意识地在青石地面上抓破了指甲,泛白的指尖浸出丝丝鲜血。
“皇后那边情况如何?”德宣帝问。
李瑾华心中一紧,凝神静听着郑贵妃的回答。
郑贵妃面带笑意,再次状若无意地看了一眼李瑾华,柔声答道:“皇后娘娘……并无大碍。”
德宣帝深叹了一气,道:“让太医过去吧。”
“是。”郑贵妃乖顺地应声。
李瑾华的心被猛地刺痛了一下,骤然间悲从中来,父皇不仅将母后幽禁在幽兰宫,现下连看都不愿去看了?
德宣帝有些倦了,无意久留,轻轻挥了挥手,随即转身离去。
父皇!
李瑾华瞪大了双眼,用尽全力挣扎着,喉间发出一阵痛苦的呜呜声,而德宣帝的身影转身便被一众随侍遮挡,没再回头看一眼身后的动静。
郑贵妃巧舌如簧,颠倒黑白,三言两语便将事情掩盖得滴水不漏。
看着德宣帝的身影消失在夜色的尽头,李瑾华痛苦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任由泪珠无声地滚落。
高远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手心里全是密密麻麻的细汗。
郑贵妃转过身来,原本温婉的笑容很快就变了。
她微微扬颌示意,身旁的侍女立即明白过来,上前取下了李瑾华口中的锦帕。
郑贵妃斜睨着地上狼狈不堪的李瑾华,唇角露出了一抹讥笑,挑眉道:“就算你见到了陛下,又如何?”
失落与绝望席卷了李瑾华,她心灰意冷地贴在冰冷的地面,无声落泪,一言不发。
“高远,”郑贵妃转头吩咐道:“三年前你便没将事情处理干净,这次可别再让本宫失望了。”
三年前?
李瑾华愣了一下,似有所悟地看向高远,尘封的记忆再次被唤醒。
三年前她在宫中留信出走时,那个偷偷带她出宫的好心侍卫,与眼前高远的面容愈渐重合。
她出皇宫后便什么都不记得了,再次醒来时,就已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西昭人牙子的手里,原来这一切都是郑贵妃的手笔。
李瑾华望向郑贵妃,自嘲一笑,“原来是你。”
难怪她在宫门前第一眼见到高远时,便觉得有几分面熟,看来并非是自己的错觉。
李瑾华转而将目光直直地盯着高远,恍然所悟地说:“今日在宫门前你便已认出我身份,所以才下令全城搜捕,宫里宫外处处布防,千方百计想要置我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