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销雨霁,一碧如洗。
这雨势来得虽急,去得倒也快。瓢泼大雨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悄无声息地化成和风细雨,最后没了动静。
趁着雨后放晴,天光大好,沈玥决定先婉言回绝这封请帖。拉开抽屉,取出尚未受潮的白纸,用深青色的镇尺压住纸张一角,免得被风刮走。
拿起边缘带着豁口的小铜勺,从青花瓷水盂中取出一滴水,滴在旧砚台之上。随后捏着墨锭在砚堂中央画圈,反复研磨。沈玥耐着性子磨了许久,迟迟未能得到适宜浓度的墨汁。
【这墨锭材质太差,砚台发墨能力亦是不佳,你磨得再久也是徒劳。】
沈玥心中也明白,但家里确实腾不出钱来购置好的笔墨砚台。家徒四壁,根本没有挑剔的资格,也只能将就着用了。
笔尖落下,纸上多了几行清秀小楷:感念朱小姐挂怀。奈何小女子前日不慎落水,身体抱恙。贸然参宴,恐将风寒之症过给小姐。听闻此次游园诗会甚是风雅,亦有贵宝珍品作为前三甲的奖赏……
写到“贵宝珍品”四字时,沈玥笔尖一顿。不由得想起请帖中提到诗会奖赏,其中有一套极好的文房四宝,分别是指湖笔、徽墨、端砚、宣纸。
沈星的束脩已交给教书先生,没过多少时日便要去学堂念书。现如今家中还拿不出一套像样的笔墨纸砚,只怕到时候会让弟弟遭了同辈笑话。
若是自己去参加朱小姐这游园诗会,拿下那质地优良的文房四宝,就能让弟弟带去学堂。
只可惜先前家中并不富有,她虽然能够识字,但并未学习吟诗作赋。
此时,太后忽然道:【哀家可以帮你赢得那文房四宝。】
“此话当真?”沈玥心中一喜。
听闻太后当年可是李丞相的嫡女,自小饱读诗书,腹有笔墨。有她相助,这游园诗会的奖赏便是手到擒来。
【别高兴得太早,哀家也并非出于心善,平白无故帮你这忙。事成之后,你要帮哀家办件事。】太后轻哼一声。
“何事?”
【入宫到凤栖池边去看看。哀家还不至于年纪大到腿脚不灵,失足掉到河里,必定是有人在路上动了手脚。】
沈玥听后若有所思,没想到太后落水之事竟还有这般蹊跷。
她把头埋在书桌上思考良久。现如今害自己和太后落水的幕后黑手都还没有找到,贸然行事恐怕会危及性命。
可她转念一想,这些事情躲得了一时,却终归躲不了一世。倒不如应邀去捞些奖赏,给好给阿弟弄得文房四宝。
沈玥骤然抬头,捂着胸脯,深吸一口气,最终下定决心。她将眼前的回绝信揉成一团,丢在身后。
她拍了拍桌子,坚定道:“好,一言为定。”
既然要出席那位朱小姐的诗会,那么必然得提前有所准备。
上回宴会遇到她,沈玥还被奚落衣着老旧土气。这次得挑件像模像样的衣裳,不能落了沈家的脸面。
沈玥利落地起身,快步走到柜子前。脸上带着上战场般的决然,猛地拉开衣柜。
只见衣柜里收着的各种衣裳,无一不花花绿绿,颜色可谓是五彩缤纷,看得人那叫一个头晕目眩,惊叹不已。
【这什么丑东西……】
沈玥隐约听见太后叹气的声音,话语中尽是对于这些衣裳服饰的无奈。
【为何要拿这些衣裳污了哀家的眼睛?】
“这、这些衣裳……真有这么难看吗?”沈玥垂下脑袋,有些丧气。
沈家原是底层百姓,自记事起她对衣裳的认知便是能穿就行。论起颜色和样式,在她眼里都大同小异。非要选的话,沈玥都是往颜色亮丽、图案花哨来挑。
她刚随爹爹入京那段时日,朱珞茵曾讥笑她“活脱脱土财主的穿搭”。本来以为这只是嘲讽之语,现如今太后也是这个反应,看来自己审美确实有点问题。
“明明爹说这些都很好看,显富贵……”沈玥小声嘀咕着,神色局促。
【衣着服饰,讲究协调相应。你这些衣裳,花纹颜色杂乱堆砌,细看靓丽,乍看丑陋。】
“原来如此。”沈玥恍然大悟。
娘亲过世得早,爹爹为人粗犷,从未有人这般教导过她穿衣搭配之道。
【这里头勉强有几件看得过去的,改一改还能将就,你先按哀家选的来穿……】
沈玥连连点头。
朱府门口,今日好生热闹。车轮辘辘,声响不断。
云纹帘幔随风扬起,顶部坠着的银铃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待马车停稳,车主人这才款款走出。
“张小姐,您这边请……”
“孙公子,快请进!”
小厮站在大门迎接宾客,笑容甚是灿烂。他在朱府做事已有好几个年头,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对于身份尊贵的客人,那可是千万怠慢不得的。
他不着痕迹地侧过身,收起笑得僵硬的面容,揉了揉酸痛的脸颊。调整好状态,准备迎接下一位贵客。
忽然有人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恭候贵客多时,这边请……”他下意识转身,将迎客词脱口而出。
嗯?等等……这不是沈家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