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考,已经可以断定他被提名的是含金量最大的几个金奖之一了。
当年与他同在列宾进修过的画家询问了他的收信时间后,高兴地与他碰了碰杯,道:“我就知道你只要参赛,绝对会是冲击奖项的种子选手。当初为什么要拒绝伊利亚的参赛邀请呢?你身在半个地球之外,绝对想不到评委团被你拒绝后有多生气。那里面可是还有当初在列宾为咱们上过课的叶夫根尼娅教授,她那个暴脾气……当时恨不得掀了整个评委团,一路杀到中国揪着你的领子问清楚!”
霍初宵淡淡一笑,“我短暂地放弃过一段时间油画,就算硬着头皮参赛,教授如果看到我水平下降得那么厉害,怕是会挖穿地球,用烙铁一边烫我的胳膊一边拷问我把她教的东西都扔到哪里去了。”
昔日同窗冲他举杯,轻快道:“还好你回来了。说真的,霍,我想不到你扔掉画笔会是什么样子,你又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对于咱们这样的人来说,这就是生命。”他说着,指了指现场悬挂着的历年获奖作品。
霍初宵也学他的语气,轻松道:“那么,就祝我找回了自己的生命之源。”
“Bingo!”
同窗喝酒时,瞥见了跟在他身后的愣头小子,失笑道:“怎么,你这么快就成家了?还生了个比你都小不了几岁的儿子?”
霍初宵回头一看罗然,后者正因为极度的无所适从,不停地从路过的侍者盘子里抓起小甜点一口接一口地吃着,以缓解那越来越强烈的不安感。
“哦……这是我学生。”霍初宵颇带了些自豪地介绍道,“第一次参加伊利亚,就被提名了新锐新人。”
男人闻言愕然地挑了挑眉,看罗然的眼神也带了几分尊重。
“你很幸运,霍是我们那一届里最有天赋的那一个。”
罗然听到别人夸他的老师,自然高兴得很,简直比自己被夸还要开心。他用自己蹩脚的英文回道:“我很感激能做老师的学生。”
霍初宵听了,微微低头,没说什么,但嘴角还是勾起一个淡淡的笑容。
不管怎么说,被人无条件信赖崇拜的感觉,确实还不错。
颁奖礼开始,霍初宵因为有可能获奖,被请去了最前排。而罗然作为在场的无名小卒,就只能淹没在最后那几排中。
最先公布的自然是其中最不受关注的奖项。
本届的新锐新人奖属于一位还在佛罗伦萨进修的美院学生,看着那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兴奋地上抬领奖,罗然满眼都是艳羡。看到那个幸运儿在台上和自己的老师拥抱,罗然又不由自主地望向霍初宵。
霍老师恰好也在看他,做了个安抚的手势,脸上没有带着一丝失落。
罗然却隐隐有些低沉。他知道,自己的实力远没有达到能让老师有所期待的地步。
这份低沉持续到霍初宵获得提名的伊利亚人像金奖。
一水的外文名中,霍初宵这个突兀的中文名显得格外明显。罗然几乎站了起来,伸着脖子仔细聆听。
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颁奖台上,就连侍者们都不再来回走动。在场各位都明白,这是伊利亚最有分量的奖项之一。
宣布奖项的老人颤颤巍巍地从信封里掏出获奖名单,先是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才念出那个名字。
“霍、初、宵。”
他念的是十分标准的中文,标准到罗然都愣了一秒。
霍初宵显然也愣住了,身边人已经站起来时,他甚至还稳稳当当地坐着。
直到他望见评委席上,叶夫根尼娅教授激动地用手指着他,脸上带着说不清是愤怒还是狂喜的情绪,简直要迈过评委席跑到他身边,强硬地把他拽上颁奖台。
霍初宵在这一刻却感到一阵莫大的不真实感。
他已经很久没有获奖了。
主办方在大屏幕上投影出他的作品,那是一张风格强烈的人像画,城市的一条内河河岸边,青草如茵,一位老人正站起身,向着河中心挥杆垂钓。
内容质朴平凡到几乎和伊利亚这样的大赛事格格不入,但霍初宵从没想要为了获奖,而绘制任何刻意营造深度的画作。他只是画下了自己所见的生活。背景就是那所生活的地方,他每天上下班都会路过的地方。河,是细水河。人,是某一日在那里垂钓的平凡老人。
霍初宵只是把他所身处的、所享受的生活画了下来,仅此而已。
但评委团给出了极高的评价,认为这幅画充满着冲破画布的生命力,以极强悍的技巧,与极细腻的观察力,捕捉到了生活最质朴的美。
霍初宵听着那一串夸奖时,甚至感到有一丝哭笑不得。什么用老人呈现出蓬勃的生命力、大胆的对比、极致的动作捕捉……他画的时候从没想过这些。
所以他的获奖感言第一句,就是:“我没想那么多。”
叶夫根尼娅教授用她足够穿透整座建筑的高昂的声音冲他喊道:“你最好是!臭小子!”
整个会场响起善意的笑声。
罗然在这样的笑声中几乎飘飘欲仙,仿佛领奖的是他自己。
他的老师,正站在领奖台上,无数□□短炮对准了他那张无可挑剔的完美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