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一向不怎么反抗的路见星居然侧过身躲了一下,脸蛋不知道是被阳光晒得红还是怎么回事,较真儿地说:“不能牵手。”
盛夜行正一只手拿着手机回消息,“嗯?”
“我们,”路见星甩不开,“在外面。”
“哦,在寝室就可以?”
“……”路见星犯了难,一时间想不出来在外面和在室内的区别,也不太能理解所谓的“隐秘感”,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盛夜行追问:“你是不是怕别人看见?你知道牵手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
“什么意思?”
路见星努力理解了好一会儿,才一字一句地说:“我很爱你,你也很爱我。才能牵手。”
盛夜行明白他在纠结什么了,“那如果是喜欢呢?”
“喜欢?”路见星能明白这个词,又解释不上来。
一向说话简练的盛夜行主动抓重点:“就是想一直对一个人好……那,如果是喜欢,可以牵手么?还是怕被看见?”
如果那天天台的围栏高度不够高,天气不够晴朗,阳光不够耀眼——
盛夜行或许不会记住这一天。
但是,在路见星悄悄从校服袖口里伸出一根指头去勾他小拇指的一瞬间,盛夜行把这一天也悄悄载入“史册”。
很快地,盛夜行反手握住了路见星的手。
今天的第二次牵手。
围栏够高,足够挡住他们胸口往下的位置。
从远处往这边望,只会被认为是两个男生站在天台看风景罢了。
被很多人“有多远躲多远”的盛夜行还没被这么猝不及防牵过手。
只听路见星一板一眼地说:“遮住。”
“如果是爱,就不怕被看见。”
盛夜行开始解读他的意思,“那如果是想对一个人好,就可以偷偷地牵手。对吗?”
路见星想了想,点头,“嗯。”
其实,他很想说,想对一个人好就是想一直把他的手握在掌心里。
但是当时,路见星的注意力全被湛蓝天空中追逐微风的流云给捉去了。
他仰头发呆好一会儿,才低头看了看被盛夜行拽得汗湿的袖口,低声说:“我们。”
盛夜行侧过头看他,“嗯?”
他未完全长成一位成熟男人的模样,五官却已渐有轮廓,连眉目间的锐气也逐步锋利。
盛夜行笑还好,不笑就是“煞相”,眉不似书中说的剑也不似远山,但就是上挑粗黑得刚刚好。
路见星看着他,目光从面容落到他半敞开的校服衣领。
沉默几秒。
路见星只说:“我们。”
他其实本来想说,我们该考试。
盛夜行没注意到路见星的异样,只是点头,理解了他一半儿的意思,朝主教学楼望一眼,“走吧。”
轮到他们这一组时,走廊已空得差不多。
唐寒关了教室的门,招呼他们俩先坐下来。
月考在她这儿不算校考试,气氛并不紧张,盛夜行经历过很多次,已应付得游刃有余,相反,路见星还有点儿紧张。
面容辅助的纸板一展开成小扇子形状,唐寒就告诉了路见星这个辅助工具的用法。
她指了指纸板,路见星集中注意力开始辨认上边儿的情绪,反应奇快:“开心,心情好。”
“那你看老师,”唐寒眯眼笑起来,“我是什么状态?”
路见星张张嘴,说:“开心。”
“对,那这个呢。”
唐寒把纸板翻到“怒”,路见星犹豫一会儿,“他。”
唐寒愣了:“啊?”
盛夜行闻声转过来,阴沉沉的眼神一时没收住,直接锁路见星身上。小自闭还特别不犯怵,像是在毫无压力地怼他:“盛夜行。”
唐寒憋着笑点头,“喔……老师懂了,是生气对不对?一种正在发怒的状态。”
“嗯。”路见星也点头。
盛夜行后悔围观了,气得有点儿牙痒痒——小自闭怎么就没记住自己温柔的时候?电热毯、牛奶、黄桃罐头这些东西都白送了?
哎。
小自闭睡觉要贴着墙、偶尔钻衣柜、必须有一条腿搭在被褥外边儿这些细节他都注意得到,怎么到了小自闭那儿,自己就他妈只剩下一个“怒”了?
盛夜行有点挫败。
不过盛夜行的注意力很快又被师生二人的互动给吸引过去。
翻到“哀”,是一个小人儿正在流泪的表情,路见星想也没想,直接说:“回家。”
唐寒没多说话,又换了个“乐”。
这回路见星想了好久。
他抓过打分的红笔在小人儿的眼尾下杵了个红点,盖上笔帽,垂着眼眸,又是一阵沉默。
许久,他才说:“想对一个人好。”
唐寒乐了。
她作为这群青春期大男孩儿的老师,第一反应就是路见星有了喜欢的人,但这种想法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她是研究过课题的,国外有好多对生活在一起的自闭症夫妇大多都还难以理解一个“爱”字,但对方又的确和自己如此密不可分。
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