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上班第一周,老板组织了全公司的年后动员大会,因为全公司职工数目较大,这场会议是线上举行的。老板在会议中高调宣布将贵公司的经营制度与行业标杆看齐,联合不同组的管理层职员,为每位员工新增了一套“系统的”考察机制和评级制度,老板声称对公司有重大贡献者将有机会荣升“公司合伙人”或得到公司的一部分股权。老板把前途吹得天花乱坠,人心振奋。
x心中不安。在这行业里基本上只有工作到一定的年限的职工才有资格向上级提加薪,x作为一个小职员也明白她想提加薪还有资历限制,她就得额外注意这些关键的时间。可x刚刚就眼睁睁放过了一个机会,年前的转正恰好是一个可以提加薪的机会,她没敢提。
x犹犹豫豫不敢提,不代表她不想提,不代表她对目前付出的努力折算成收获的工资的数额满意。像她这样未经社会磨砺的年轻人,在众人面前吃饭都不敢大口吃,怎么敢在转正会议里当着老板和上司面前提加薪?她首先思考的是自己的工作是否做好了,本人是否可被指摘。她还替她的老板做打算:他们付这份工资来买我的工作,是否满意呢?我才进入岗位半年就提加薪,算不算不识抬举?于是她最终什么都没说。
她不敢提加薪,难道指望上司良心发现,自觉给她加薪?
她还是太幼稚了,公司和员工是双向选择,x应该大胆提出来,因为她的上司和老板也可以一口否决,但这给了双方一次表态的机会。只要她提出来了,x要说她对目前薪资不满意,她可以从雇佣者的反应中看出一些端倪,其实这是一次较量,也可以推断对方对自己工作能力的态度和评价。如果要问:对方是否因此而怪罪自己,从而被孤立、被职场霸凌呢?唉,这还真难说。不如去跟个好老板吧?如果对自己能力有自信,另寻出路也很好。
青年人的世界里谈不拢可以不谈,中年人还难说。房子、家庭、体面生活,想要的多自然付出得多咯,赚取越多自然税收越多咯。x跟他们不同,她已经抑郁了,又是独身生活,她只是想活着而已。如果可以,快乐生活,用一段平静安宁的时光弥补极其糟糕的前半生。
全体的动员会之后是由各部门管理者各自举行的动员会,单拿出来每个小组的人员数目,刚好都能够塞进会议室里。这些动员会也是轮流召开的,管理者关起门来说各自部门的事儿,态度都非常严肃。而这部分能讲的就更详细了,基本上每个人平常在工作上的表现都在会议上被提及,被当众点评几句。跟上一场不同,这场动员会让美术团队里人心惶惶,人人自危。项目主美点评完组织中的每个人,又再一次提及了那新增的“考察机制和评级制度”,着重说明了每个人的业绩与他们当月的薪资挂上了钩,如果接连两个月做的不好,那人就有被辞退的风险。还有一个新消息,部门内新成立了一个AI研究小组,旨在研究和调教项目专用的AI软件,使AI绘图产生的图画直接应用于生产项目需求。原身处角色原画小组,兼任场景建模的洁文身兼数职,被任命为AI研究小组组长,所有人都要向他学习。
x继续她的工作。
自从引入评级制度,每个人的工作负担只增无减,因为追求数量,在质量上做得好的x逐渐失去了优势。加之公司进入上升期,对所有人有一种急迫的催促和向上的引力——游戏项目上线指日可待。老板许下了丰厚回报的承诺,于是人人都鼓足了劲努力着。x不知道他们哪里来的劲儿,在她看来前路还太漫长了。这时候就幻想自己美滋滋地吃饼,要等好久好久啊。
她很累,即使心有退意仍强撑着工作,而且两场动员会老板们画了一张看似好美味的大饼,她未燃尽的余火又猛燃了一把。念及她落魄时突然被召见的那通电话,她曾相信她是被这个岗位选中的命定之人。这份工作救她于水火,是对她有恩情的。她也不是没想过和大家一起完成同一个项目,她也想体验那种成就感。“我画的那些服装、人物、物件的设计,到现在为止也只有很少一部分被实装在游戏里,总觉得我的工作没什么实感,即使产于我手,令我受累,看它们诞生也并不叫我兴奋,难道要等我在游戏里玩到它们,我才能满足吗?而且我的钱还不够多,今天就想跑,明天又要为钱发愁了。唉……工作、梦想、努力、钱,这些难道不是一体的吗?如果我现在要后退,这些全部都没有了!我再坚持一阵子吧,无论如何现在我不能没有工作啊!”
该月,她的工作能力评级是中下。
上司特意把x叫到他的工位旁边,训她:“你做事还是太慢了,你怎么还是画的这么慢?一些简单的别画了,P出来!效率问题啊,我已经提过很多遍了。多出草图,快速出!你看现在AI绘画,一会儿就能把这些都搞完了,前期确定一个方向的事儿,被你弄得这么困难?现在这个岗位的要求更新了,所有人都要学AI,知道吧!”上司的手摆弄着手绘板,他只用涂上寥寥几笔,一件物体的形状、颜色、设计都是经过选择的,好设计就诞生了,这是日积月累的经验的回馈。
“你看看你弄的这些,每一样东西,一样小小的东西你弄个半天,我一会儿就搞完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