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绞着手帕坐在门边,看着往来匆匆的侍女手里端着的各色佳肴。
宋观棋坐在我对面,从口袋里摸出一包蜜枣扔给我。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看见宋淑芸端坐得像一只高傲的孔雀。
她见我看过去,回敬了我一个“我,你高攀不起”的眼神。
我不落下风,伸手给她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
兄长低着头正和那人说话。
那人真是好看。
发如墨染,白衣胜雪。
眉毛不似兄长那般硬朗,就恰如今晚的弯月,点缀在他的眉骨上。
睫毛好像沾染雾气湿漉漉的羽毛,偶尔露出平静无波的眼瞳。
点点烛火落进去,宛如夜幕星空。
他的唇。
就好像熟透的樱桃,应该很好吃?
我晃晃脑袋,把不靠谱的念头甩出去。
有匪君子,不可谖也。
——
过了许久,窃窃私语声骤停,丝竹渐淡。
屋里最后一盏灯也点上了。
我歪着头去看院墙边升起的明月。
月华如练,似乎还带着春天特有的花香。
屋檐下悬挂的青铜铃铛也模糊了轮廓,我偷摸打了个哈欠。
皇上清了清嗓子,讲了些场面话。
丝竹又起。
开席。
——
“宋爱卿的千金也该许人家了吧。”
我咽下最后一口酥酪,抬眼望去。
“回皇上,小女去年及笄。”宋礼监拱手往前,“还未许人家。”
“那赵……”
话音未落,就被父亲的惊呼打断了。
只见他捧着翻倒的酒杯,面露愧色:“老臣不是故意的!”
——
“刘巡抚的小女儿……”
“哎呀。”
这下轮到我母亲了。
只见她埋怨袖子太宽太重,掀翻了面前的水果盘:“臣妇不是故意的。”
刘巡抚的夫人和她有仇,回回都能在灵秀阁因为某件首饰的归属吵得不可开交。
——
皇上应该觉得很没面子。
他尴尬地摸了摸手里的佛珠手串,清了清嗓子:“那李太傅的孙女……”
“哎呀。”
外公和李太傅不约而同地喊了起来。
“这鱼也太咸了吧。”
“这酥酪也太甜了吧。”
——
一大家子这么不给面子。
皇上没把父亲给贬了。
真是天大的恩赐。
——
“谖谖近来可好?”
为了缓解尴尬,皇后娘娘虚扶下朱钗,很自然地握住了母亲的手。
“多谢娘娘记挂,臣女一切安好。”我准备要修复一下我们一家的形象,声音都拿捏起来。
“那想必与晚儿的婚事也该上日程了吧。”皇后娘娘眼睛都要笑没了。
笑面虎啊!打蛇打七寸!挖树先挖根!柿子专挑软的捏!
——
我疯狂给我娘使眼色,不是说皇后娘娘看不上我的嘛!
母亲的手被皇后娘娘握着,只能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父亲在皇上身旁坐着,更是恭敬地没有开口。
外公那时正专心和李太傅上演干瞪眼的游戏,根本顾不上我。
我哥更别提了,我完全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好安静。
安静得令人害怕。
——
皇长子谢晚是何人?
十年前的除夕夜,皇长子在宴席上突然晕倒。
太医院挑灯翻了几夜的典籍,也没查出来他患的是什么症。
皇上心急如焚。
他一边花重金在民间求医,一边一毛不拔地逼着父亲去找游医温令。
父亲那时候因为刑部重案,不能抽身。
他接连写十八封信,派人快马加鞭,递到一个不知名的山谷里。
但没回音。
太医院的孙爷爷那个愁啊,眼看没几天就要退了。
要是皇长子在他手里没了,岂不是砸了自己的招牌。
他愁地半夜敲开我家门,抱着外公嚎啕大哭。
外公只看了父亲一眼。
父亲就连夜上马,出发找游医去了。
父亲跑死了三匹马,才抓到了在树上晒太阳的游医,拽着他就往宫里跑。
至此以后,没人见过谢晚。
——
看这架势,他们是铁了心要把我和谢晚凑一对儿。
本着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更不敢动的原则。
我决定顺应天命。
随后皇后松开母亲的手,毫不尴尬地给自己打了个圆场。
“赵首辅准备烟花了吧。”
父亲忙不迭地点头,并给贾叔递了个眼色。
贾叔心领神会,立刻奔出门外招呼伙计。
“都出去赏烟花吧。”
我发现皇上其实也是个顺杆儿往上爬,顺杆儿往下跑的。
众人听了这话,赶忙起身往外跑。
还不忘给皇上皇后腾出个最佳观赏位置。
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