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风市筒子楼。
“近日,我市走失一名精神病人,女,十九岁,身高168左右,相貌出挑,性格内向,有严重暴力倾向,社会危险性等级高……”
电视机里声音远远传到浴室,折叠塑料浴桶里躺着个苍白的人,细白的手腕搭在桶沿,一条深可见骨的刀口汩汩往外冒血。
大约一个小时后。
浴桶里猛然炸起水花,一个小小的脑袋从水里冒出来,剧烈的咳嗽声回荡在室内。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直到咳到面色通红,漆灵灯才停下来,杏眼微瞌,背靠着桶顺气。
“果然,又没死成,好烦躁啊好烦躁,想杀人。”
漆灵灯蹙起长眉,抬起小臂往水里胡乱冲两下,翻出破旧的洗手台上的一沓创可贴,一张挨一张地贴上去,贴到最后,伤疤像个肚子渗血的蜈蚣。
为什么不用纱布呢?
漆灵灯有纱布恐惧症,家里又找不出多余干净的布料,只能拿创可贴凑合。
目光忽然扫到电视机里的小狗救助新闻,漆灵灯看着小动物们毛绒绒的耳朵,摇得像花似的尾巴,忽然想起自己的心理医生说建议养个抚慰犬。
毛绒绒的,亮晶晶的眼珠看向你,每天冲你撒娇卖乖……
漆灵灯舔了舔嘴唇,好像是挺不错的。
没忍住,漆灵灯不自觉握起拳头,向下用力一捶——
嘭!
本就弱不禁风的洗手台迎来致命一击,白里泛黄的瓷板碎成八瓣,飞向窗外,打在下面人家的防盗窗上,叮咚啷个响。
“啊呀!”
“哪个神经病!老子打老婆你还要出头啊!”
男人的声音特别大,可打人的声音又实实在在小了下去。
如果没记错的话,漆灵灯前两天和底下那对夫妻见过一面,女人还骂漆灵灯是只鬼,两人泼了桶黑狗血到漆灵灯门上。
脏的呦。
至于男人家暴,夫妻两个,属于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漆灵灯闲着没事管过一次,被楼管罚了五百,就连走路都不想碰到他们了。
她拿出手机,宽大黑边的老古董砖头款,微信里存款少得可怜,盯着看了许久,她默默道:“算了,做人就算没有良心,还是要有点自知之明,我还是不祸害抚慰犬了。”
空气中突然响起咕噜咕噜声。
漆灵灯低头看向肚子,自从在精神病院跑出来后,她就没吃过什么东西,一直靠着喝龙头水续命,不夸张地说,现在身上连张卫生纸都掏不出来。
要饿死了,饿死了,死了。
对了,她饿不死,漆灵灯猛地抬起头。缓慢地想起来,她体质特殊,从小就是负责渡化异形的灵者,能在水里呼吸火里打滚,身体任何一个部位坏了都能再长出来。
就是有一个弱点,定期得喝点异形的血才能正常生活,甚至还有点儿醉血。
哪儿能弄到血喝呢?
我想喝血……
漆灵灯手臂还在滴滴嗒嗒地掉着血,脑袋机械似的卡顿两声,眼前反复闪现红色的影子,她像一只饿极了的凶兽,体内燃起的躁动横冲乱撞。
突然,她饿得扬起神经质地一个笑,看着窗外,底下夫妻打骂哀嚎声还在继续,挑逗着漆灵灯兴奋的神经。
其实,吸点普通人的精神气也能缓一缓……
躁动压着她的神经,将所剩无几的道德底线一寸寸压低。
不消片刻,漆灵灯飞到门前,看着门上自己提前贴好的拦门黄符,眼神完全失去焦距,她二话不说削掉一根小指,直接扔在符纸阵眼上。
瞬间符纸破碎。
嘭嘭嘭几下,漆灵灯大力踢着楼下房门,踏着倒下的木板在尖叫声中走进房间。
家暴男还在掐着女人脖子没反应过来,就被漆灵灯一拳头打在地上,女人在一旁抱头尖叫,嘴巴不经过大脑思考,习性天成般涌出“吸血鬼”“疯子”“女鬼”这些乱七八糟的明骂词。
漆灵灯听到这些词,转过头来笑着一脚踢飞女人:“闭嘴,我什么人都打,最好不要让我再踢你一脚。”
现场混乱一片,漆灵灯揪着男人的衣领和女人在房子里扭来扭去,像三道拉长鬼影。然而在这极乱的环境中,空中一道巨亮的闪电轰然而下,同时映白三个人的脸。
“你……怎么了?”女人小心翼翼地退后两步,她吞了吞口水,罕见地停下来,不敢忽视眼前这个疯子要吃人的眼神。
漆灵灯被这闪电劈得回过神来,一股巨大的惊喜在脑中爆开。
这道闪电,预示着一个异形现身了。
像是打开潘多拉的魔盒,漆灵灯松开男人的衣领,朝两人步步逼近……
然后,一把敲晕两个人。
她走到窗户前,看了眼高度,冒着倾盆而至的大雨翻身下去。
黑夜中,一个只披了件黑色外套的女人,掩住流血不止的左臂在雨中疾行。
终于在下一个惊雷响起的时候来到一条十字街口。
此时夜深,起码到凌晨一点钟后,大多数商铺都已经关门,漆灵灯盯着中心大楼唯一亮起的窗口抹了把脸上的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