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似乎对彼得的苦恼一无所知,他盯着篮球场自顾自地回忆:
“说起来,我曾经问过你一个问题,那是你唯一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哈利的嘴角浮现出一抹讥笑。他转过头,背着对夕阳,捕捉彼得的视线——
“我曾问你,你知不知道,蜘蛛侠是谁?”
彼得僵住了。
没有了阳光,哈利唇角的笑意在阴影里看上去阴森无比,配合他墨绿色的眼眸,就像是一幅收藏在博物馆里的油画,冰冷而遥远,不容触碰。见彼得没有回应,他没有丝毫不耐烦地轻声追问:
“那个时候,你没有回答我。但我今天还想再问一次。”
“彼得,你知不知道,蜘蛛侠——他是谁?”
哈利的语气温柔、婉转,甚至带着三分笑意。彼得恍惚间突然想起,哈利以前无论面对老师还是同学,都是一副彬彬有礼的冷淡表情,唯有和自己相处时,他才会用这样的语气讲话。
哈利坐在树上打开背包,他用这样的语气笑着问彼得想要哪个零食。
哈利在办公室外等着被训话的彼得出来,他用这样的语气安慰蔫头耷脑的彼得。
……
彼得所有美好的回忆,都曾伴随着哈利这样带着笑意的低语。
可如今,他在问:
谁是蜘蛛侠。
彼得低下了头,捏着手指沉默不语。
哈利没有催促,他静静望着彼得,无比耐心地等待。
夕阳的余晖从两人的脸庞滑落,最后又悄然消失在树梢。
彼得突然抬起头,向树下张望:“天气冷,你身体不好,或许我们该下去了。我在下面接你,好吗?”
哈利难以掩饰地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他垂下眼帘:“彼得……”
“我答应了别人,不能透露蜘蛛侠的身份。”彼得打断了哈利的轻叹。
哈利眨了眨眼,直到此刻,他突然意识到彼得一直没有回视自己的目光,
彼得婴儿肥的脸上蒙着一层复杂的神色,眼眸如同笼罩着一层薄雾,看上去悲伤又无奈。
没有再等回应,彼得身子往前一倾,在哈利的注视下稳稳落到了地面。五米高的树杈,正常人就算是做好充足准备,在这个高度跳下去也必然要摔断几根骨头,但彼得着地时甚至没有屈膝缓冲。他云淡风轻地转过身,朝着哈利张开怀抱:“你要跳下来吗,我接着你?”
哈利盯着彼得看了一会儿。
下一秒,他毫不犹豫地前倾俯身,任由自己坠落风中。
风声在耳边呼啸了几秒,他落入彼得的怀抱。
彼得似乎用了一些技巧,哈利被接住时,甚至没有感到一丝疼痛,只有倦鸟归巢的温暖。
接住了哈利,但彼得仍旧没有松手。而哈利也没有急着挣脱彼得,他伏在彼得的怀里,浓密的睫毛挡住了他的神色。
半晌,他轻轻凑到哈利的耳畔,不带任何情绪地陈述:
“如果不想透露蜘蛛侠的身份,你就应该掩饰得更好些。”
闻言,彼得搂着哈利的手紧了紧,他迟疑了片刻,也有学有样地将嘴唇凑到哈利白皙的耳廓旁,轻声回复:“我只答应别人不说出蜘蛛侠的真实身份。要是你自己看出来了,那可和我没关系。”
哈利的嘴角情不自禁地流露无奈而纵容的笑意,但他的眼里却凝着深沉的悲哀和痛苦。
他缓缓伸手回抱住彼得。
彼得感到他的软化,立刻像小狗一样低头在哈利的脖子旁讨好地磨蹭,少年打着发胶的硬邦邦的头发摩擦着细嫩的下巴,暖融融的热气呵在敏感的脖子上——这并不好受,甚至有点疼,有点痒,但哈利什么都没说。
两个少年拥抱着,直到远处刺目的信号灯突然亮起,哈利才蓦然惊醒。
哈利的目光越过彼得的发顶,望向远处——三短,一长,一短。是催促哈利动手的警告。
哈利闭上眼睛,收紧了手臂。
他埋下头,贴着彼得的耳畔,声音低得几不可查,急切地求问:“你信我吗?”
彼得下意识想要直起身,却被哈利一把摁住,紧紧锁在怀里,耳畔传来哈利带着恐惧的警告:“别乱动。”
“可你的麻醉针要掉出来了。”彼得轻轻侧身,对上了黄昏夜色里哈利深沉的墨绿色眼眸。他瘪了瘪嘴,小声地抱怨:“你不应该把它塞在西裤口袋里,膈得我好疼。”
“……”
那一瞬间,哈利脸上的复杂表情差点让彼得忍不住笑出声。
回过神来的哈利既生气又无奈。他恨不得摇着彼得的肩膀质问这只该死的蜘蛛他到底在想什么。自己带着麻醉针的意图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但与此同时,哈利的心里却难以抑制地流淌过如蜜一般的喜悦。他从未如此欣喜快乐,而这只因彼得信任自己。
但下一秒,心酸和悲哀复又如潮水般淹没了哈利。
他扯出一抹苦笑,松开了抱着彼得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支麻醉针,摊在掌心上展示给彼得看。
“我很抱歉,蜘蛛侠。”哈利苦涩地说,不敢抬头看彼得:“我的爸爸,他快要死了,只有用你基因研发的药物才能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