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的社会了,寨子也需要依赖外界生活,阿依去了离寨子最近的学校。但是学校里的学生都知道她的身份,都对她敬而远之,不怎么敢跟她说话。偶尔有孩子跟她玩,立马就会被家长或同学拉过去讲悄悄话。
阿依受到沃母神的赐福,耳聪目明,即使那些孩子自以为说的很小心,但是她从旁边过,还是可以很清楚地听到他们说什么。
“她是依沃族的祭司,小心她使巫术!”
“好可怕,她们还是原始人吧?”
“离她远一点,不要看她的眼睛……”
这样细碎的话语,像黑暗降临时的夜幕,一点点压下了阿依眼中的光芒。
渐渐的,她也不再和别人说话,不再带着企盼的眼神看向别人。
终于,她长成了寨子中人心中的祭司的模样。
在她涂满祭司纹饰的面容之下,已经很少有人想到她还是个少女。
已经很少很少,有人这样望着她笑了。
不是敬畏的低头,不是害怕的闪躲,不是鄙夷的远离,而是如此温和坦然的笑,就像朋友对朋友,族人对族人。
所以阿依也很开心,甚至破天荒地起身招呼陆斯年:“烤肉烤好了,可好吃了,快来吃吧!”
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此时雀跃的神态真正宛如普通的少女了。
两人吃完了烤肉,将火堆扑灭,趁着尚在白天,快速往树屋赶回去。
从河谷走到树屋,要走很远的路才能绕上去。
獐子的尸体已经不再淌血,但是为了避免血腥气在路途中引来了不速之客,阿依用河泥将獐子的伤口封住,就准备拎起獐子扛在自己肩上。
结果,刚刚拉起獐子的腿,手上就是一松,獐子被陆斯年接过去,扛在了自己的肩上。
阿依仰头望陆斯年,有些怔忪。
陆斯年呲牙一笑,带了些不拘的放肆:“那有让你这个小姑娘扛的道理。”
阿依一愣,低头嘟哝了一句:“我不小了……寨子里有些女孩这个年龄都嫁人了。”
话还没说完,她就轻巧地跳到前面去带路去了,陆斯年也没听清她后半句说的啥。
回到树屋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沉的时候了,阿依迅速地爬上树屋,取下来处理的工具。
陆斯年看着这一把小小的尖刀,有些犯难,他没学过怎么解剖。
阿依对此很是熟练,自顾自地就动手了,剥皮,剔骨,分解,然后迅速将这些残渣掩埋在土里,避免引来其他猎食者。
终于处理好了这些,阿依像是孩子炫耀自己的宝贝一般,拎起一块獐子肉的梅条:“今晚可以吃剁生啦!”
什么剁生?
直到跟着阿依回到树屋,见到她开始处理这块梅条,陆斯年才知道了什么叫剁生。
梅条就是里脊肉,是兽类身上最嫩的几块肉之一。阿依拿来梅条,用刀背不断地敲击梅条肉,直到肉成泥,可以轻松从筋膜上刮落下来,然后在肉泥中加入芫荽、沙姜、野花椒、香茅草碎、柠檬叶碎、酸汁以及一些其他的陆斯年不怎么认识的香叶。
陆斯年以为接下来要煮一下或是蒸一下,树屋的中间就是个火塘,里面已经燃起了柴火,他用目光搜寻着锅具,想象着獐子肉的美味,许久未进食的身体已经饥肠辘辘了。
谁料,阿依直接将这一盆血糊糊的肉推到了他的面前:“吃!”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眼含期待地看着陆斯年,像是一个人拿出家里最宝贵的珍宝,期待着来客的夸赞一般。
吃……这个?
这……能吃?
不断的怀疑在陆斯年眼中交错,阿依是如此灵性,如何读不出陆斯年眼神中的抗拒?
她眼中的光一丝一丝地黯淡下去。
她将这盆剁生往回拉了一点。
她低垂着眼睑,一时之间,树屋之内,无声沉重,只有柴火在火塘中噼啪作响。
夜间山间凉气甚重,丝丝山风从树屋的隙缝之中探进来,将火塘中的火苗摇来摆去,这忽闪的火苗也带得树屋中的影子东躲西藏,这无声地跃动更现得屋内寂静。
陆斯年低头,不去看那盆剁生到底是如何模样。
半晌,他生平头一次略带结巴地说道:“也……也不是不能尝试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