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不,是主公……”
柴田面有愧色,不敢相见。
信忠没有接话。
少年稚嫩的脸庞尚且冷静,但四肢却在颤抖。
颤动不安地右手,猛地掀开幕布。
左手提着的是两柄中等长度的打刀。
“喂喂,织田左近,为何要在御前擅动刀剑!”
某个不知道名字的幕府家臣赶紧呼唤卫兵们保护将军大人。
对此织田信忠恍如未闻,只是单手握住两柄打刀之一,递向一脸惶恐和莫名的柴田胜家。
“柴田左京大人,此刀铭文‘长谷部国重’,异名‘压切’,是家父十四岁所得,一直随身转战,您应该认得出吧!而今他老人家因病幽居,再也无法用上了,于是便让我赠予给您,希望不要堕了此刀往日的风光……”
织田信忠竭力做出坚毅果决的样子,但话说到后面也不免露出一点怯意。
万一柴田不肯接下来,推说什么“不敢当”之类的,那可该怎么办?
然而他的担心完全没有必要。
因为,回过神来的时候,只看到柴田胜家这个年过不惑的糙汉子,泪流成河,满目潮红。
“主公贴身的佩刀啊!今日要赏给我柴田权六吗?”
柴田胜家立马跪伏于地,把脑袋埋得极低,双手颤抖着,恭恭敬敬、小心翼翼从织田信忠手里接过刀鞘,仿佛是在传递一件宝贵的易碎品一样。
“我……我……”柴田的嘴唇连续动了两下,好像激动到说不出话,半天才接稳了刀,抹了抹眼泪,斩钉截铁地下拜大喊:“末将胜家,愿为织田家出生入死,赴汤蹈火!”
织田信忠悄悄舒了口气,转个身面对泷川:
“这另一柄,本事今川家之物,乃是桶狭间时所得,铭曰‘宗三左文字’,就赠予给泷川殿了。”
“多谢主公大恩!”泷川一益十分干净利落地下拜,有了柴田的前例他倒没怎么失态,只不过面上也是十分感慨的,“在下定会为织田家奋战此生,上穷碧落,下至黄泉,以报答织田弹正的知遇之恩!”
织田信忠控制着脸部的表情,淡淡点头道:“我的话说完了。”便徐徐回座。
“噫,真是难得一见……”
围观者啧啧称奇。
而足利义昭的脸色,一瞬间已经跟黑炭没什么区别。
他刚才拉拢了半天,又是谈心又是许诺的,压根就没什么效果,完全比不上织田信长这个环节带来的冲击力。
这种情况下,柴田、泷川建功立业了,人们也会觉得“不愧是织田弹正的旧臣”,而不会觉得“没了信长他们也很厉害嘛”。
可是,刚刚在大庭广众之下宣布的军阵布置,总不能这么快就否决吧?岂不等于自己打自己的耳光?
“呵呵……织田家……呵呵……柴田、泷川……”
足利义昭还想展现一个处变不惊的形象,但他连正常的句子都凑不出来了。
这个时候,平手汎秀忽然就站了出来。
趁着混乱,毫无障碍地走到了足利义昭身前七尺,伏身下拜。
“织田家君臣赠刀之谊,令人感佩,日后定能传为佳话。平手汎秀不才,亦心向往之,斗胆请求公方大人也赏赐名刀给属下。”
他这举动大大出人意料,惊上又惊。
足利义昭反应不过来了,愕然半天,方才喜上眉梢的哈哈大笑,连说:“好!好!好!看来不能让织田左近专美于前啊……”
说着他当即趁热打铁,立刻解下了腰间的佩剑。
“这是足利家祖传的鬼丸国纲,是锻冶匠国纲斋戒三年方才打造而出的,乃‘天下五剑’之一,遍观扶桑列国,刀剑无有过之,今授予幕府功臣平手中务!”
“幕府功臣”这四个字,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喊出来的。
平手汎秀淡定自若地接过刀,站起身,回到原位。
走路的时候,眼睛余光看到,浅井长政眼中满是羡慕和懊悔的神情。
但他想学也来不及了。
而且足利义昭只带了一柄刀,没法再赏赐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