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之后才又说:“世人都说平手刑部乃是守正君子,想必绝不会为难失败者的家眷。只是我还要厚颜恳求,希望您放过那些举兵助我的国人众。”
平手汎秀立即含笑回应道:“以前说过的依然算数,在下不会狂妄到自立为中村城的主人,您走后,令郎依旧是土佐一条的家督,只要能在辅政人选上让众人满意,今后的局面想必能够稳定下来。甚至您本人,也未尝不能在三四年后,有机会得到京都宗家的允许故地重游,如此,左少将是否可以放心了?”
“是这样的打算吗?”一条兼定枯槁般的面容稍微有了点神色,但立即又黯淡下去,“犬子一向喜欢花道和连歌,厌恶与刀剑钱粮有关的庶务,我这一走,土佐一条大概就彻底恢复为公家门第了……”
“呵呵,呵呵……”平手汎秀想说些开解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诡异的干笑,只能岔开话题,“还请您稍安勿躁,稳定四国局势之后,在下会同您一齐进京的。”
确实没什么好讲的,正是因为一条兼定那个年方九岁的儿子毫无振兴家门的迹象,所以才能保住名义上的地位。许多人都会乐于见到这个小孩子把父祖好不容易积攒下的武士勋威给消磨掉。
这一点大家应该都是心知肚明的。
……
一条兼定既然认输,国人众们也就失去了坚持的意义,纷纷谴使来降,包括被平手汎秀所记住名字的当地豪杰依冈左京。依附于一条家的宇都宫残党也大多前来归附。
不少平手的家臣都觉得兴奋:西土佐、南伊予一带的十余万石土地,居然这么容易就收入囊中,令人喜出望外。
但这仅仅是理论上的。
平手汎秀简单地将中村城清理一番之后,发布了安民告示和禁制条例,随即就召集了当地的二十七家有力豪族,以及一条家的十四名重要谱代,商讨如何善后的事。
长宗我部元亲、十河存保、香川之景也邀请列席。
年近九岁的一条家嫡子万千代则是被安排到了正中间的主座上。
事实上平手汎秀宣布的第一件事,就是确立由这个孩子提前元服,代替一条兼定,继承中村城城主的位置。
根本没有同任何人讨论,展示出不容许质疑的态度。
这本身就是一个名正言顺,而且各方面都可以接受的选择,既然有大佬一力主张,也就无人提出意见。
说到辅政人选的时候,才开始产生争议。
众人已经看出来,平手汎秀是要“巧取”而非“豪夺”,也就等于说要与旧有势力达成一定妥协。
这么说来,大家的生命安全都不会有太大危险了。
死亡的恐惧一落下去,那么争权夺利的心思就重新浮上台面来。
一条家的老臣们普遍用词文雅,语气婉转,土佐、伊予的豪族则是扯着嗓子大吼“粗鄙之语”。
形式大相径庭,不过做的事无甚区别。
谱代家臣那边,死了四个家老之后是一盘散沙,也就土居宗珊的长子胜行借着父辈余荫略微显眼。
本地国人众里面,依冈左京、大塚八木、江口玄番各有支持者,然而第一个名字总体看来似乎是最响亮的。
争论了两个时辰之后,平手汎秀亲自插手下了论断:“我看土居胜行和依冈左京两位担任幼主的辅佐,是足以服众的。”
宇都宫残党也不能不加以考虑,他们家主被毛利家抓走,肯定是赎不回来的,家臣们除了大批战死和改仕之外,剩余的团结在一个叫做“宇都宫道信”的中年人一门众身边,托身于一条。
平手汎秀见此人沉着老练,人脉不错,于是也拉进傅役人选。
另一方面是长宗我部元亲,按说普通人得了那么多黄金赏赐不会再有任何怨言了,但姬若子是何等人也?
几年下来态度如此恭顺,作战又毫不含糊,一点土地都不给肯定无法令他满意,不过既给钱又给地更是不现实的。
最终的举措是——
“长宗我部宫内殿,记得您的二弟是过继给了吉良家对吧?从这层关系上讲,也有对一条家奉公的义务啊!就让他也移动到中村城,担任一条家幼主的辅佐如何?”
这显然是个令人纠结的安排。
姬若子的二弟,强行继承了土佐吉良家的苗字,取名吉良亲贞。这人是家中除了主君之外唯一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人。
往常若长宗我部元亲率兵出击,就由吉良亲贞在冈丰城坐镇留守;反之若是敌情不值得长宗我部元亲出动,就由吉良亲贞担任代理总大将。
这已经形成了潜规则。
让最得力的弟弟搬到中村城去,很让人不舍。
但就此放弃控制一条家的机会,显然更不明智。
姬若子只思考了一瞬,毫不拖泥带水,当即应允。
这时候事不关己的十河存保闲得无聊提了个问题:“平手刑部大人请恕我斗胆了……四名辅佐役,又不分个权位高低,如果偶尔意见分裂怎么办呢?根据人数的多寡决定吗?万一正好二对二,两边支持的人数各半呢?”
问题提得非常好。
选四个来自不同群体,相互间有利益冲突的人共事,还没有明确主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