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台大人,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观海卫帅帐之中,三外先生对朱纨说道。
“先生有话直说便是。”朱纨命左右摆好棋盘后说道。
“为将者,未虑胜,先虑败,故可百战不殆矣,抚台大人真有必胜之念?”三外先生问道。
“呵呵,小小蟊贼,还谈什么兵法?”朱纨笑道:“大军掩至,大衢山宵小即灰飞烟灭。”
柿子找软的捏,大衢山杨寒苍势力是东海海贼当中实力较弱的,因此朱纨首先拿杨寒苍开刀,以震慑诸贼,然后挨个收拾东海各个海贼势力。
朱纨打算在自己这一任上,争取肃清海患,以博得进身之功。同时只有打了胜仗,还必须是大胜仗,才能让那些反对之人闭嘴,一旦有什么闪失,大批落井下石、趁火打劫之人便会蜂拥而至。
朱纨的好友加幕僚三外先生深知这件事情的厉害,因此替他担心。
“抚台大人,请执黑先手。”朱纨这样说,并且官军与大衢山实力相差太过悬殊,因此三外先生才稍稍放心,指着棋盘对朱纨说道。
“哦,先生以为棋力胜于我?”朱纨笑问道。
“非也。”三外先生笑着摇头道:“抚台大人为三军统率,执掌乾坤,当先声夺人。”
“呵呵!”朱纨闻言捻这颚下稀疏的花白胡须笑道:“三外先生多虑了,小小蟊贼,值得先生如此担忧吗?对弈就是对弈,勿论其他。”
两人开始对弈,三外先生却是连败三局,惹得朱纨哈哈大笑。
对弈讲求的是心平气和,而三外先生崔林源,名号为三外先生,其意是跳出三界外,但却是心浮气躁,下棋之间,东张西望的,焦急地等待战报,因此不输才怪。
而朱纨却是稳如泰山,不急不躁,谈笑风生的,大有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之意境。
三国周瑜、诸葛亮也不过如此嘛。
两人喝茶对弈论事,直至夕阳西下,日落黄昏,方才等来了第一批战报。
“报……”数名传令官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帅帐。
“何等喜报惊到尔等了?何故如此这般模样?”朱纨也料战报到了,于是捻着一粒棋子,沉下脸呵斥道。
就算是一战全歼大衢山海贼,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喜报?”一名传令官苦着脸说道。
“哎,张把总,据实而报吧……”另一名传令官结结巴巴地禀报道:“抚台大人,大军先锋三十余艘战船行至翁洲以西,中了……中了贼军的埋伏,效忠号被击……沉,建安号受重伤退……走,行至东霍山以东沉没……云翼号受伤退至烈港搁浅……刘镇岭千总等数十名将校战死,死伤者甚众,初步统计,死伤者千人以上……大小战船损失二十余艘……抚台大人……”
“啪!”传令官话未说完,朱纨手中的棋子便落到了棋盘之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朱纨苍老的脸上,呈现出了猪肝色。
八艘巨舰出战,这一下子就损失了三艘?大折军威、士气不说,朱纨等官吏、将校的脸往哪里搁?
后果也是不堪设想!
“此事当真?”
朱纨呆住了,三外先生“呼”的一声,站起身来,撞翻棋盘后问道。
在场的,呆如木鸡般的一众官吏、将校,包括朱纨,大都也是这个疑问,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
“卑职等探了数次了。”
“败兵有的已经退到了观海卫……”
数名传令官七嘴八舌地答道。
“何故如此轻敌?”三外先生又怒问道。
官军是大象,大衢山海贼就是蝼蚁,以大象击蝼蚁,败了就肯定是轻敌冒进,从而中了大衢山海贼的埋伏。
在场的,呆如木鸡般的一众官吏、将校,心中大都是这么认为的,包括戚继光。
老相识杨寒苍,这个手下败将,有这么厉害?戚继光心中又想到。
“抚台大人、三外先生……”一名传令官哭丧着脸答道:“效忠号……是……是有些轻敌,冒进至翁洲以西,一下子就被击沉了,可紧随其后建安号、云翼号等战船收拾起轻敌之心,奋力向前剿贼,可……可是……这大衢山的战船火力太猛了,我军大舰、巨舰,根本接近不了贼军战船,也根本进入不了射程,就被击毁、击伤……抚台大人、三外先生,据他们所说,战况实在是……实在是太惨烈了,惨不忍睹啊!”
“泼贼,畜生!”朱纨忽然破口大骂,瘦小而又苍老的身子“腾”的一声,从椅中跃起,跳起来足有二尺高,落地后大吼道:“中军呐?中军何在?为何不急进增援?”
一个老书生,居然暴粗口,破口大骂,还跳起来二尺高,顿时众人是哭笑不得的,但无人敢笑,只是苦着脸,噤如寒蝉。
“去了,中军得到消息后,派快船前去增援,可……可这他妈的狡猾的贼军,他们船快,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一名传令官哭丧着脸答道。
“噗!”朱纨急怒攻心,喷出一口老血,向后便倒,鲜血染红了衣衫与花白的胡须。
“抚台大人!抚台大人!”
“快,快,医官在哪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