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三顺没听懂小侄女的话,以为是村里哪个孩子教的,叹口气,摸摸侄女脑袋:“等你长大些,叔叔就请人教你认字。”
他说的请人,当然不是请先生,而是请村里某个识字孩子偶尔教一教长安。
长安眨巴下眼,说:“鱼鱼教、教长安。”
宋三顺忍不住问:“谁是鱼鱼?”
长安想了想,认真说:“就、就是鱼鱼啊。”
见叔叔依然不解,又加了一句:“梦、梦里小鱼鱼。”
旁边的宋老六听明白了,笑道:“长安是想说做梦梦到人教她背书了,是也不是?”
长安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宋三顺苦笑一下,低头钻木患子。
小侄女这么小,话都说不明白,自己竟真的以为有人教她念书了,唉。
估计她从哪个小伙伴那里学会的三言两语,就像无师自通唱童谣一样。
长安吃完饭,跟着狗蛋跑去外头玩儿。
今日艳阳高照,格外暖和。
两孩子来到院子里一棵老柿子树下,趴在地上玩弹杏核。
狗蛋边弹嘴里边念叨:“甲大弹、乙小连、丙保住、丁赢钱。”
长安也跟着学,竟一句也不结巴了。
两孩子玩了一会儿,忽然宋八齐背着手走了进来。
他望一眼趴地上一身泥土的长安,皱了皱眉,径直走进堂屋。
站在屋门口,见儿子正埋头捣鼓木患子果核,眉头锁的更紧。
“三顺,你做这些干啥?”宋八齐沉着声音问。
宋三顺一见亲爹来了,也没起身,自顾自拉着木钻,闷声闷气道:“做了去换钱。”
“弄这些个能换多少钱?我看你每日正事不干,竟想着白日做梦了。”宋八齐厉声喝道:“咱家祖祖辈辈都是种田人,从没哪个靠歪门邪道发家,赶紧将这些东西都扔了!别搁家里丢人现眼。”
宋老六不干了,他立刻道:“我说八齐叔,谁跟你说咱们是歪门邪道?我和三顺老老实实在家做活儿,怎么就不干正事了?”
宋八齐最是不喜这个邻居,冷声道:“我教训我儿子,关你啥事?”
“怎么不关我事了?这买卖是我跟三顺一起做的,您看不惯就别看呗,干啥让咱们扔?”
“你!”宋八齐气哼哼踢了一脚盛木患子的筐子,怒道:“我看你们靠这个能发财?弄一堆不能吃不能喝的玩意儿,没得惹人笑话!”
他又指向宋三顺:“明儿你舅舅家要砍树,你跟继祖去帮帮忙,别的不说,去了总能吃顿好的,也能给你家省一天口粮。”
宋三顺闻言顿时恼了,忍不住开口:“爹,你儿子还没到去别人家讨饭的地步,那个什么舅舅不过是宋继祖的舅舅,跟我有啥关系?”
他没说出口,自己亲舅舅早死了,连表哥也去外地谋生,自己生母的娘家,早几年前就与这个家断了联系。
“你这个孽畜!”宋八齐冲过来就要打儿子,哪知儿子这次没有逆来顺受,反而腾地站起身,一把将他手腕抓住。
宋三顺甩开父亲的手,冷淡道:“爹,儿子还有事要忙,没工夫跟您打牙撂嘴,您若闲的慌,就回去睡觉吧。”
宋八齐被气的不行,跳着脚上蹿下跳还要打儿子,被宋老六拦住。
“八齐叔,可仔细您的脚,千万别摔着。”宋老六硬生生拦在父子俩中间,忙不迭将脚下的筐子与工具都挪开,免得真绊倒宋八齐。
宋八齐骂了一会儿,怒气冲冲道:“我不管你忙什么,明儿必须去帮你舅舅砍树!”
说完这话,他转身走了。
走到半道又转回来,大声道:“宋三顺!若再敢忤逆老子,你们就从这个家搬出去!从此后,老子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宋三顺已经第二次听父亲撵自己走,心里不免悲凉。
他握紧拳头,暗暗下定决心,等自己攒够银钱,一定搬离此处。
“三顺,你爹那是气话,当不得真。”宋老六看出三顺的难堪,拍拍他肩膀说:“咱赶紧钻眼吧,等后日铁牛镇逢庙会,咱们一起去卖佛珠。”
宋三顺点头,坐下继续忙活。
长安悄悄溜了进来,抱住叔叔的腿,仰脖子说:“叔、叔叔,长、长安会鸡能。”
说着,她就噢噢噢叫起来,声音稚嫩却惟妙惟肖。
不仅宋三顺笑了,连宋老六也笑个不停:“这孩子,可真逗。”
长安见叔叔笑,也跟着笑起来,用小手拍拍叔叔胳膊,认真道:“叔、叔叔,祖、祖父坏,咱、咱不理他,长、长安喜欢叔叔,也、也喜欢婶婶。”
宋三顺的眼泪差点落下来,深吸口气,摸摸小侄女脑袋,低低叹一声:“长安乖,出去玩吧。”
长安点点头,迈着小短腿跑出屋子。
第二天天不亮,宋八齐就跑了过来,拍着儿子窗棂叫唤:“起来!跟你大哥去你舅舅家!”
吴氏被惊醒,见丈夫已经起床穿衣穿鞋,不由抱怨道:“就不能不去吗?”
家里还有好多木患子没打孔,公爹也不知什么意思,一定要三顺去宋继祖舅舅家,也就是继婆婆老赵氏的亲弟弟家砍树。
宋三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