诵经殿靠内的一半,皆被?炸药所撼,成排的石像连带着烛台倾倒,夜色中的佛殿光影覆灭,随即又有青蓝色的火焰从?石像下方的青石地砖中窜起。
一片晦暗中,洛溦只觉地面抖动、塌陷,掀翻而起的青石板被?高高抛起,击打在身上,铺天?盖地的烧灼感自脚下冲涌而上。身体被?巨力抛起,两股力量交汇碰撞而出的另一波的震荡,将她狠狠推倒、再反弹,视野眩晕,意识混沌,鼻息间尽是?硫磺的气息。
脚下的地面亦被?青蓝的火焰撕裂开?,人开?始不受控制地下坠。
下坠。
混乱间,像是?听见?扶荧大喊了声“太史令”,随即感觉身体被?拥入了男子有力的臂膀间,紧紧护在了怀中,鼻息间的硫磺气息,也被?熟悉的迦南香所覆盖。
纵然神智迷惘,一颗心却骤觉安稳,身体依旧不断坠落,亦再不是?彷徨无依。
沈逍揽住洛溦,手中长剑没入裂开?的石像基座,借力跃落到塌陷深处的碎石堆上。
堪堪稳住了身形,头顶上方的轰隆声再度爆响,整片的石基被?掀翻裂开?,铺天?盖地地倾斜下来。
沈逍来不及细想,紧紧抱着洛溦,俯身挡住飞落的砾石。
咣咚的坠落时持续许久,终于渐渐安静下来。
洛溦在一片混沌中回复了意识,反应过来刚发生了什么,忙撑起身:
“太史令?”
她伸手摸索,指尖触到沈逍的脸上,语气渐转急切,“太史令!”
四周一片寂静漆黑。
洛溦的心如坠冰窟,颤着手指摸向他的颈脉,感受到脉搏跳动的刹那,凝窒着的一口?气遽然卸下,连带着眼角也涌出了热意。
沈逍幽幽转醒,低低呛咳了声。
洛溦摁在他颈间的手连忙缩回,僵着身,满腔的话语堵塞在心间。
黑暗中觉察到他撑起了身,呼吸急促,朝自己伸出手,略带迫切地检查她的身体,又沿着脖颈摸到了脸上,指腹触到她睁开?颤动的眼睫时,陡然顿住,踟蹰片刻,撤了开?去。
两个?人都陷入情绪翻滚的沉默中,彼此良久无言。
末了,洛溦斟酌开?口?,“扶荧他们?,会很快找过来吧?”
爆炸伊始她仓皇失措,不及细想,现下再回忆,记起殿中炸裂的地方只集中在自己所靠的石像周围,而当时沈逍和扶荧在殿门口?一侧,离得远,又都会武功,自己逃生根本?不是?问题,若非因为她……
身畔的沈逍寂然片刻,漠声道:
“想急着出去查看萧元胤的伤势?”
洛溦原想再说出口?的话,又滞在了嘴边,忆起先前沈逍在经殿看自己的眼神,解释道:
“我跟齐王来这儿,只是?想帮他救回母亲,毕竟他眼下这般处境,也是?因为轻信了我。”
沈逍语气似平淡无波,“你心里其实更想说,不是?因为轻信了你,而是?因为我心思?狠毒,算计了他,坏的让你生恨,是?不是??”
洛溦咬了咬唇,垂着眼。
过得良久,轻声道:
“今天?齐王殿下来找我,原是?说要送我出长安的,但我没答应。”
“我其实,一直很感激太史令当初收我进?了玄天?宫。如果没有那样的机会,我这一辈子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商户女,学?不到观星修历的知识,更不会被?人叫作什么慈主,有能力去帮助更多?的人。后来我跟父兄翻脸,无处可去,也是?幸得太史令不弃,给了我监副的职位,让我能靠自己谋一份生计,不必倚靠家人而活。”
“我既然……受过太史令的恩惠,就会讲良心,遵循承诺,一辈子都会为玄天?宫做事的。”
一片漆黑中,沈逍长久的沉默着。
胸膛中充溢着的某种?情绪,让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终是?抑了回去。
他抵抑住肩背处的剧痛,坐直身,摸出火折,吹亮。
周围碎石堆积,满目狼藉,万幸上方建筑坍塌之后被?地基撑出一个?窄小空间,让他们?得以安然。
右侧的角落处,有个?未被?掩埋的通道口?。
沈逍熄灭火折,撑着石壁站起身。
这里不能久待。
先前那青蓝色的火焰,他曾在记载外域史料的书籍中读过,源自天?竺以西的海岛之国,因时有海战发生,国中术士以硫石与石脂、沥青炼制燃料,其状为黑色膏脂,水浇不灭,遇火则爆,威力惊人。
“走。”
他俯身拉起洛溦,朝右侧的通道口?慢慢走去。
石道中幽风阵阵,逆之缓行,又过得片刻,空气中的硫磺味道彻底消失。
沈逍再次吹燃火折,见?两人身处一间十步来宽的石室之中,室壁上嵌有锈蚀的灯盏,其中一个?尚有余油灯芯。
他点燃灯,查看焰苗飘动的方向,辨认风源。
洛溦的视线,却投向了沈逍的手。
适才被?他拉住,就感觉不对,现下借着火光垂眸细看,忍不住惊呼出声:
“你的手……”
想来是?之前在经殿救她时,以身相挡,手又护在她脑后,被?那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