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长福见到周克俭的第一句话就是“周工,我是来替我儿子孙东利给您赔罪的”,然后他给周克俭深深鞠了个躬,很是自责的道歉道,“对不起,是我没有教育好孩子。”
他说周铭住院产生的所有费用,该他们承担的,他们一分都不会少,另外,周铭是为了保护工厂的财产受得伤,厂里对他也会有相应的赔偿和奖励。
他还额外给了周克俭一个信封,“这八千块钱,是我们家的全部存款了,请收下,如果不够的话,我们再想办法。”
孙长福还说,他本该先去医院探望周铭的,但听人说周克俭就在厂里,就先来跟他说了,稍后自己会亲自去医院,跟周铭和周家其他人赔礼道歉。
可是,对当时的周克俭来说,什么赔礼道歉、医疗费的,这些他都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儿子能不能醒,能不能好!
饶是他把自己放在了最低处,周克俭也没有给他好脸色,“这不是钱的事,你走吧。”
而尽管周克俭态度坚决,孙长福依然没有放弃。
他说儿子为偿还赌债犯下偷窃、伤人的罪行,这是事实,他们也没想让他逃脱罪责,牢狱定然是免不了的。
但是,公安同志也说了,具体量刑会考虑受害者家属的态度,如果受害者家属表示谅解,不予追究,那在量刑时会适当考虑减轻处罚。
“他确实是犯下了大错,我们也希望他能在监狱里好好反省,可是作为父母,在法理之外,我们还是想尽可能的为他做些什么,他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是我作为父亲的失败!”
“如果你们愿意谅解,尽管提要求,只要是合法合规的,但凡我能办到,我一定竭力满足!”
“东利他还年轻,比周铭还小两岁,哪怕能让他早一个月、早一天出来,我们当父母的也得尽力啊。”
孙长福句句肺腑,说得动情。
同样身为父亲,尤其是孙长福还是一厂之长,他说出这些话,周克俭心里不是没有感动的,可一想到周铭还躺着生死未卜,他终还是狠下了心,选择了拒绝到底。
在来医院的路上,周克俭本来没想把这事告诉儿媳妇,他来医院,是为了跟儿媳妇说公安同志目前的调查进展,以及一起商量后续的处理问题,毕竟牵扯到周铭的赔偿,总归要跟儿媳妇知会、商量一下的。
可在听到儿媳说,医生明确表示周铭能醒,又亲眼看到周铭好转的迹象之后,脑海中再浮现起孙长福离开时落寞的身影,以及他说的那些话,周克俭的想法就变了。
“我们聊了很久,我才知道,他也只有那么一个儿子,比周铭还小两岁呢,都是当父母的,他的心情我能理解,如果周铭醒不来,我就是拼了命,也要把罪魁祸首绳之以法!但现在既然周铭能醒了,这事,我也不想太过深究,而且公安同志也说了,孙东利是偷窃的主谋,但不是殴打周铭的主犯。”
“他说想求得我们谅解,好让他儿子尽量少判点。”
公公最后这话虽只是直白的阐述,但夏晓卉听得出来,公公这是心软了,想“得饶人处且饶人”。
周铭要是醒不了,一切免谈,但他现在能醒了,有些事,他也就不想再追究了,尤其是当人家低下姿态求到他头上来。
太过善良的人,总是有着过于心软的毛病。
“那爸,您的意思是愿意谅解了?”夏晓卉明知故问道。
“自打周铭出事,只要一看到周铭,我就对打他的那些人,打心底里的怨和恨,可现在确定周铭能醒了,我心里反倒一下子释怀了。”
“他们该受什么样的处罚,有公安同志在,他们也逃不了,谅解不谅解的,也没那么重要了,我现在只盼着周铭早点醒。”
当然,这只是周克俭个人的想法,所以,他又说道,“这事也不能只看我的态度,也得看你的,你要是不愿意谅解,那咱就不谅解!”
自己妻子向来是个没主意的,自己要是谅解了,她最后多半也会做跟自己一样的选择,周克俭很自然的就把她排除在外了。
周克俭明确了态度,把决定权给到了儿媳夏晓卉。
夏晓卉自认没有公公那样的善良和豁达,可以因为释怀和心软就选择谅解伤害过自己家人的人,哪怕他不是造成伤害的主犯。
夏晓卉觉得,孙东利年纪轻轻就入狱,是可惜,但那是他自找的!
身为一厂之长的孙厂长,作为父亲,为了儿子低头求人,是挺让人感动的,但他确实是教子无方啊!
孙东利虽然是从犯,但他也动手了,他打在周铭身上的每一拳或者每一钢棍,周铭都是实实在在受着的。
孙厂长教子无方带来的后果,周铭承担着,善良心软的公公可以选择谅解,可夏晓卉不愿意这样做。
她之前不愿意拿周铭当筹码,去谋好处,现在,她也不愿意替周铭去原谅伤害了他的人。
“爸,我不同意谅解。”夏晓卉态度鲜明地说道。
“我知道您心软,尤其是看到周铭好起来了,好像就觉得那些人的罪过也没有那么重了,可是爸,如果不是他们,周铭根本就不用遭这份罪!”
“再说,如果咱们同意谅解孙东利了,那其他人还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