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都是血光。
积尸草木腥,血流川原丹。
人命变成厮杀的工具,血与肉浸染土地,将翠绿的山染成猩红色,乌鸦悬在枝头上颠啊颠,呱呱叫着,与人死前的嘶吼声、刀剑声混成一曲亘古悲歌。
如果苍天有眼,也该为此悲鸣。
但战争并未结束。
杀戮从早蔓到晚,人就像是杀不尽的蝗虫,月亮悬在山间,万里寒光生积雪,将干涸的血液照出惊心的暗色,烽火连天间,胜者在号角声中,发起最后的冲锋。
莫萋萋看着耶律九云像是个疯子一样屠城,陆慎被打的节节败退,险象环生,最终不敌,被耶律九云一刀划过脖子。
梦中的画面定格在耶律九云的面上。
血光漫天迸溅,将耶律九云昳丽的眉眼间浸出三分杀意,七分癫狂。
他是那样恨陆慎,因为在耶律九云眼中,是陆慎抢走了莫萋萋。
萋萋,他的萋萋。
他对莫萋萋,有着常人不能理解的偏执欲和独占欲,因此,他不惜与陆慎同归于尽,在杀光谋逆叛后,他掘地三尺,也要将莫萋萋找出来。
莫萋萋去哪儿了呢?
不听话的萋萋。
耶律九云找不出来,那就杀,他要杀光他见到的,所有的叛贼。
在梦境中,耶律九云像是个疯子一样在找,满山尸骸中,莫萋萋一直在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某一刻,耶律九云骤然回头,和虚空中的莫萋萋猛地对上了目光。
莫萋萋承受不来这样的浓烈的,要将人吞吃掉的情绪,她在对视上耶律九云那双墨绿的眼时骤然惊醒,躺在床榻间大口喘息。
她身上被逼出了一层薄薄的热汗,颤着手拉开帷帐。
此时天色还亮着,她不过昏睡了一刻钟左右,但这梦却好像让她经历了一次沧海桑田般,梦境与现实纠缠在一起,让她竟有些分不清朝夕变幻,只觉得身体都因为惊惧而发颤。
憋闷的热气随着帷帐的拉开而四散,莫萋萋伏在床榻边,看着厢房中的景摆,脑海中一片空白,直到很久之后才渐渐开始重新思考。
梦境的一切都格外清晰,恍惚间让她觉得,这可能不是梦,而是她的上辈子,她上辈子真切的死过一次。
而在她死后,耶律九云将陆慎杀了。
耶律九云——
莫萋萋俯趴在床帐旁,喘着粗气看着干净整洁的地板,双眸中还带着一点后怕。
他真是个疯子。
还是一个对她有着不可言说的欲念的...疯子。
疯子。
——
而就在莫萋萋想到此处时,厢房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敲门声很规律,敲了三下后,便从外间响起了丫鬟的声音:“启禀莫姑娘,宫里来信了。”
莫萋萋恍惚间回过神来,看向那扇朱红雕花木门。
门外站着的丫鬟小心翼翼的垂着头,似乎生怕惊扰了里面的主子。
莫萋萋的脑海中还有些混沌,她自床榻间爬起来,理了理衣冠后道:“进来。”
丫鬟推门而入,正看见床榻间坐着的莫萋萋。
莫二姑娘似是刚睡醒,发鬓微微有些凌乱,身量柳絮风轻,面若梨花雨细,那双水润的杏眼望过来时,盈盈可怜,似春雨足,引人心喜疼爱。
“何事?”莫二姑娘问道。
丫鬟的声音更轻柔了些,望着这位柔弱无骨的姑娘道:“回莫姑娘的话,方才京中宫里来了消息,说是圣上生病,为给圣上祈福,京内官宦人家的姑娘公子皆要去京中郊区,鹿鸣山内佛寺居住七日,吃斋念佛,明日便启程。”
站在珠帘外的丫鬟躬身行礼道:“莫姑娘也要去一趟。”
说的是京中姑娘公子,莫萋萋还未曾出嫁,也算的上号。
莫萋萋垂下眼眸开始思索,乌云般的鬓发裹着她单薄的肩膀,她望着自己纤细的指尖,想起来了。
山间祈福一事,在她的梦中也是出现过的。
——
大奉常有习俗,圣上病重,便请人为圣上祈福。
为圣上祈福是门好事,说不准会在圣上面前得脸,所以官家子女都忙不迭的往上送,想一表诚心,所以山间佛寺去了很多人。
只是这一场祈福并不顺利。
在她的梦中,她曾在祈福时曾被人暗害,有人下了药,使她意乱情迷。
她出了席间,晕倒在了路边,被路过的僧人所救,事后查明她当时被人下了药,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碰她,而是晕在了路边。
在梦中,莫萋萋醒来后被吓坏了,若是被人知道这件事就完了,众口铄金,就算是她身子没坏,也变成坏的了,她当时十分慌乱狼狈,无暇顾及其他、查明是谁害了她,只匆匆掩盖了这一事情,便离开了寺庙。
但现下细细的回想起她的梦,想起她在军营中被万春桃用药毒死时,万春桃亲口承认的话,莫萋萋便琢磨出了一点头绪来。
原来是万春桃当时害了她。
她兴许...能从这次祈福的事情,寻到一些反击的机会。
上辈子害了她的人,这辈子都该十倍找回去才是。
坐在床榻间的姑娘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