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日,袁崇焕派人持礼物,去谢过毛文龙这几日的盛情招待。
毛文龙看着使者和堆在地上的二十几匹锦缎。若有所思的发了一会呆。心下盘算,东江镇自从年初,被朝廷停了饷银。也不知道是袁督师故意为难,还是有更深层的原因。
他现在不比当初,魏督公早已不在,中枢的最上层没有人了。他虽然有投效英国公府和勋贵,试图挽回颓势。但是,收效寥寥,众人都是和他表面文章。不肯深交。
顶层的很多事情,他都搞不清楚。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他无比怀念九千岁,那时候,只要他钱到位,魏督公收钱就办事,风评极好。那些年也是他混的最好的时期。
现在,整个针对辽东的包围圈,各个军镇的钱粮辎重都被袁崇焕把持,不搞定袁督师是不行的。可是,这袁督师胃口太大,看这意思是想吞并东江镇。
自己厮杀半生,就折腾出了这点基业。要是拱手让人,实在是心下不舍。虽然,能保富贵不失,但今日他早已不是个人荣辱的问题了。东江镇数十万百姓,两万多精锐步兵,还有四五千人的东江水师都依靠他活命。
他如论如何也不可能一走了之。势力达到一定的程度,自己也就不是自由之身了。集团的意志很多时候,就是他唯一的选择。
毛文龙犯愁的看着这些礼物。这些礼物价值比他送给袁崇焕的还要多的多。摆明了袁督师不想欠他的,还是要公事公办。
你不听我的,我就断你的粮饷。没得商量。
毛文龙抹了把脸,说道:“毛大,你去请督师今日过来赴宴。就说东江水师捕鱼船队回来了,请督师吃燕翅席。”
袁崇焕正在船上盘膝而坐,翻看这几日整理的关于东江镇的情报。仔细核实他们各岛的实际兵员,大小军官的情报。仔细思索。
余德明进来说道:“督师,毛帅派人来请督师过去赴宴,说是打鱼的海船回来了,请督师品尝一下燕翅席。您看,还去吗。”
余德明是他的亲信卫队长,他知道这两次见面,谈的并不好。双方都没有谈到核心问题。主要是毛文龙不接话茬,揣着明白装糊涂。
反复暗示,请督师高抬贵手,放行东江镇的辎重粮饷。
袁崇焕叹了口气,说道:“本部院不是不讲道理之人。如今国家风雨飘摇,多事之秋。东江镇对建奴的牵制作用极大。不宜有大的变动。可这些都不是他搞独立王国,听调不听宣的理由。”
“朝廷本是一盘棋,四方八隅都要服从统一的安排。不能自己搞一套。除了跟朝廷要钱粮,又不愿意受朝廷的管,哪能事事都如意。况且,又对朝鲜起了不好的心思。李成梁殷鉴不远,左都督奈何如此糊涂。”
余德明劝说道:“督师,继续谈下去,恐怕也难有进展,左都督早已把东江镇视为個人私产。恐怕除了粮饷之外,他不会谈别的。”
“只要,他还愿意谈,还有的谈,本部院都肯和他推心置腹的谈。个人的私利要有个度,不能凌驾于国家之上。准备一下,本部院这就过去赴宴。”
这一次宴饮后,仍然是毫无进展。袁崇焕和毛文龙在一座草亭喝茶。
这是已经是傍晚十分,一行鸿雁从天空飞过,辽东的深秋天已经凉了。
袁崇焕站起身来,走到草亭边上,看着天上的鸿雁,负手说道:“冰簟银床梦不成,碧天如水夜云轻。雁声远过潇湘去,十二楼中月自明。”
毛文龙毕竟也是读书人出身,自然明白袁崇焕的意思。但是他装糊涂。连忙赞道:“督师,好诗,好才情。”
袁崇焕苦笑,这是温庭筠的诗,又不是自己做的。这厮这是和自己装傻。只好说道:“大雁也知道春来秋去,左都督离家二十年,高堂白发,稚子依依。不思江南否。”
毛文龙有些触动,他三十岁离家去辽东,时光荏苒,一晃二十多年了。老母也是风烛残年了。身体也不太好,真心话哪有不想家的。
看他有些触动,袁崇焕说道:“钱塘自古繁华,乃是人间天堂,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美不胜收。我有时真想辞了这个苦差事,去江南做个富家翁,吴娃窈窕,越女如花。是何等的神仙日子。”
袁崇焕暗示他,你钱也捞的够了,差不多就收手吧,没了魏督公,你这个左都督也是落了毛的凤凰不如鸡。朝中有人好做官,既然没了靠山,何苦在这个烂泥潭里折腾呢。
现在急流勇退,很多人还能念你的好,不失安全软着陆。当官都是起飞容易,平安着陆难。
毛文龙默然良久,叹了口气说道:“非是文龙不识抬举,只是这东江父老都是从建奴哪里,九死一生杀了主子,逃难来投文龙,一家人一路上死的死,丢的丢。如今在这岛上,依文龙如依父母,文龙但有一口气在,绝对不会抛弃他们不管的。”
“左都督不必担忧,本部院自会安置妥帖,这岛上不能耕种,数十万人,坐吃山空。朝廷也负担不起。本部院迁到辽东去,人人分田,自耕自食岂不美哉。”
毛文龙心里腹诽道:“美伱个大头鬼,你把家眷都迁到你的地盘,东江镇的将士,岂不是要听你的号令了。”
“非是文龙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