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乐县常住人口约五千余户,整座县城皆用青条石砌成,风格古朴厚重。
城门外人群熙攘,车马雍塞,等待入城的人排出了半里之遥,其中宝马豪车并不在少数。
这个时代,能乘得起马车的人其实并不多,康乐县的位置又偏僻,本不该有这么多的富贵人等才是。
洛千淮隐隐有所猜测,恐怕这些人在这个节骨眼儿到来,目的跟洛萧都是一样的,都是想要拜入段老先生的门墙。
入城的时候,三姐弟遇到了一点儿麻烦。守门的兵士要验看行传,也就是出行的凭证,可是她们并没有准备。
大豫实行地域管辖,人口并不允许自由流动。实在有事要出门的,必须得由乡里开具行传,否则连出门的资格都没有。
洛千淮到康乐县城本就是临时起意,哪想能预见到这一点。
这个时候,墨公子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卫苍不过出示了一块牌子,那兵士就立马挥手放行,爽快得令人惊叹。
到底是县城,比东源里自是要繁荣得多。马车绕过县衙与府库,穿过了居民区,经过了酒肆、商行、粮栈、布店,停在了一家客栈之前。
泰安客栈有两层楼高,是康乐县最大的客栈,每晚的宿费并不便宜。要不是墨公子主动包揽了全部费用,洛千淮肯定是不会住的。
墨公子另有居所,并没有入住客栈。他将她们送到之后,便道别离开,不知所踪。
段老先生择徒的时间是在明日辰时。乘着时间还早,洛千淮便带着两个弟弟在县城里闲逛起来。
人多的地方嘴就杂,她很快就听到了想听到的信息,印证了之前自己的猜测。
段泉段老先生的号召力,确实非同一般,吸引了不少官宦名流子弟,络绎不绝地涌入康乐县。
今日城门前的景象,只是冰山一角,要不是墨公子提早派人预订了客房,现在根本就无店可住。
“你问这段老先生是何许人?说出来那可是了不得。虽然一直没有出仕,但人家可是真正的海内名儒,就连今上微时,都向他求教过学问的。”
邻桌的几个酒客讲得口沫横飞,洛千淮和弟弟们听得津津有味。
“只是近二十年,他都再没收过门徒,没想到这一出山,就先来了咱们康乐县!”
“你说,他老人家这些年销声匿迹,会不会和当年那件事有关?毕竟.......”
“慎言!”立时便有人提醒道。
“天南地北来了这么多人,可是人家最后要招的也唯有两个,跟我们这些粗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说是极是。来,喝酒,喝酒!”
夜深人静,康乐县西南的一座宅第之中。
“下去休息吧,我也要睡了。”段泉挥退了服侍他的童仆,向着幽黑的院落中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叹着气掩上了房门。
将要回转,他的身体却忽然一僵。
一个人自暗影中走到他的身后,提起衣襟便跪了下去。
“弟子拜见先生。”他的声音带了哽咽。
段泉缓缓地回转身子,定定地看着下方的人。
墨公子换了件青色的细麻直裾袍子,未着外袍,只用一根木簪束发,装扮与寻常平民男子并无区别。
唯因如此,才更令段泉痛心。
他上前一步扶起了墨公子。后者的身量高过他不少,是以即使起身后,也特意弯下了腰背,不欲令老师仰视自己。
“得知先生愿意出山收徒,弟子真心为您高兴。”
“我这一生收的学生虽然不少,但到了今日,也只剩下你一个,偏偏还是个藏头露尾之辈。”段泉拉着墨公子坐到榻上道:
“只是我年纪大了,总得再找几个孝顺的徒儿,好给我养老送终。”
“先生的心愿,必能顺遂如意。”墨公子陪笑道。
“对了。今日下午,有人送来了一份荐书,是你亲笔写的缄封,内中绢帛上却空无一字。”段泉噙了笑意:
“我一看就知道,你那个促狭的老毛病又犯了,想来是却情不过,却让我来当这个恶人。”
“其实弟子今日过来,除了拜见先生,也是为了这件事。”墨公子正色道:
“若是此子尚可造就,能不能请您通融一二,便是留在身边做个侍读童子也好。”
“哦?”段泉眉毛轻挑:“你也知道我的规矩,这几十年来要说例外,也只是你这一人罢了。”
“不如说说看,这个叫洛萧的娃娃,到底有何过人之处?”
“家世寻常至极,不过是一介村童。当然,我知恩师您从不看重这些。”
“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墨公子缓缓说道:“恩师以为此言如何?”
“兼听则明,偏听则暗?”段泉喃喃地复述了几遍,然后霍然起身:“震聋发聩,非治世贤才不能出此言!”
“这是那洛萧说的?”
“不是,是他的阿姊。”
“有姊如此,我便关照一二又如何?”
段老先生招收门徒一事,得到了县里的大力支持,特意将县学收拾出来,以作考校之用。
卯正时分,县学前面就已经挤满了欲拜师求学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