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洛千淮有些讶异。这个令所有营卫都大为忌惮的人,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容貌相当俊美,颇有些雌雄难辨的味道。
他的鼻梁既挺且直,一双桃花眼尾部上挑,很是勾人心魄。因着受伤的缘故,此刻他面上白中带青,嘴唇毫无血色,眉宇之间的阴郁冰寒浓得化不开,望向洛千淮的目光,更是饱含煞气。
洛千淮打了个冷战,避开了对方的视线。
“卫统领这几日护卫主上,却是辛苦了。”卫瑕的唇角噙了一丝冷笑,声音暗哑低沉:“将人交给我便是。”
卫苍皱起了眉头。刚才他想要带洛千淮离开,却被棘卫众人拦住。若非看在卫瑕尚在疗伤的份上,哪能忍到现在:
“卫莲便是有错,也当由我亲自处罚。卫瑕你这般擅作主张,怕是有些不妥吧?”
“卫统领。”卫瑕提高了声音:“凡涉及犯禁、叛逃以及奸细人等,皆下棘卫拷问处置,这是主上亲定的章程。卫统领追随主上的时间比我长,总不会刻意徇私吧?”
“虽然如此,但卫莲是主上亲点的女亲卫,还是不同的。”卫苍心下感叹,眼珠一转,拉过了满面愁容的薛温:“薛郎中,你也来帮着说句公道话!”
薛温心中一直为洛千淮捏着汗,闻言立即正色道:“棘卫主,莲先生医术精湛,世所罕见,今日之事多半是误会,主上便是一时生气,过后还会倚重她的医术。”
“要不,就让她先跟我回药庐?我愿以性命担保,莲先生定不会再有行差踏错。”
“薛郎中言重了。”卫瑕语气柔和,声音却冰冷无比:“主上一日未发话,这卫莲就归我棘卫审讯,必会将她的幕后之人查问清楚——若没有别的事,二位便请回吧。”
卫苍何尝不知,卫瑕说得是对的。主上一言不发就离开,实际上就是一种默许。
他无奈的看向洛千淮,面露不忍之色:“洛大娘子,你好自为之。”
“莲先生,你莫要担心。我这便去求见主上,一定会把你接出来。”薛温在谷中向来地位超然,见此刻卫瑕这边说不通,立时便决定去向墨公子求情。
“多谢二位。”洛千淮已经看清了形势,知道自己此番在劫难逃,反倒是平静了下来:“只是若我命该如此,倒也不必强求。”
被系统坑得多了,她这会儿竟然有了一种,靴子总算落地了的宿命感。
所以爱咋样就咋样吧,最好能死得痛快一点。不过看这位棘卫主的态度,似乎未必是这么想的?
棘卫营地位于谷中的西南方,建筑风格与其他诸卫都不相同,不仅是房屋廊柱,就连屋顶的瓦当都刷成了黑色,看上去就阴森可憎。
一路行来,她腹痛得越来越厉害,根本站立不稳,全靠着两个棘卫一路半扶半拖,方才到了这里。
昏黄的灯火在地道中点起,他们一路蜿蜒下行,也不知走了多久,洛千淮才被带到一间石制的刑室之内。
棘卫刚一松手,她便直接瘫坐到了冰冷的地上。
她浑身虚弱无力,头也昏昏沉沉,满心想的都是暄软的床褥,热腾腾的红糖姜茶,以及前世的自热暖宝宝。
可是现实却是无比冷酷。她的身前身后,满是刑架,铁索与各种各样的刑具。
鞭子,钩子,铁钳,烙铁,还有很多她根本就不认得的物件儿。
她没有力气爬起来,索性就趴到了地上。地上很凉,青色的石面上满是深褐色的印痕,光是看着就触目惊心。
过了好一会儿,卫瑕才带着几个棘卫踱了进来,直接坐到了上首的案几之前。
有人奉上了一壶热腾腾的黄酒,倒入碗中,香气四溢。
卫瑕端起了碗,笑得相当阴冷:“你们懈怠了.......怎么没有好好侍候卫莲大人呢?”
“请卫主示下,按什么规矩来办?”有人躬声应道。
“吊起来,先抽二十鞭。”
洛千淮哆嗦了一下,全身的困倦慵懒都似消失了:“等一等!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何至于此啊!”
“可我不相信,没用刑之前的任何口供。”卫瑕仰面饮尽杯中酒:“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动手?”
冲天的火光与浓烟,将大半片天地都化为了黑红一片。一个看不清容貌的锦衣女子,温柔而坚定地掰开了他的手,在一片哭声之中,毫不犹豫地踏入了火海,再也没有回头。
画面转换,仍是另外一片火海。他以一种超然的视角俯瞰着下方,不知道自己为为何出现在这里,亦不明白到底在期待着什么。
然而直到烟消火尽之时,那片废墟之中,也没有任何动静。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了一片焦土,再无可恋之处。
他伸出了手,费力地想要拉住什么,但终究仍是一无所获。意识向下堕落之时,他的眼前本已一片漆黑,偏偏于那极黑之中,渐渐生出了光明。
光源来自一对灵秀无双的眸,漆黑闪亮的瞳仁映着阳春白雪,鸦羽般的睫毛挺翘着,眼角湿漉漉地,似在求恳,又似在强忍着不肯哭出声音。
一股极陌生的酸涩之意,忽然便涌上了心头,胀胀地填塞了某个空荡荡的角落,闷闷地,酸酸地,全不似之前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