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千淮想了想,又问道:“可是若是像你说的,这汾阳王如此作为,当今皇上为什么还能容忍他这么久.......难道是他欺上瞒下,所以上面根本不知情?”
“呵呵。”墨公子低声笑了起来:“洛大娘子难道不知,我大豫的诸侯王封地内,从国相、长史到护卫,全都有陛下的耳目。虞寿为人如何,陛下早就一清二楚,但仍然同意由他来承袭王位,又是因为什么?”
洛千淮前世既是学霸,本身又对国史文学很有兴趣,看过的史书其实不少,闻言稍一思索,便有所猜测:“你的意思是,陛下欲听凭他任性胡为,直到多行不义,再顺手诛灭?”
哪知墨公子哂笑一声:“洛大娘子怕是对今上有什么误解。他老人家并不怕诸侯王昏庸无道,只要他们安分守己,不生反心,便根本懒得理会。”
“可是,这汾阳的百姓难道就活该受苦吗?”洛千惟愕然问道。
“今上七岁便为太子,十六岁登基,从未出西京一步,又岂会将那些草民的性命,记挂在心上。”墨公子淡淡地道:“更何况,他们既已被封给了汾阳王,荣辱性命便操之他手,又与陛下何干?”
“但他们也是大豫的子民,视陛下为君父啊!”
“那又如何?”墨公子垂了眸:“陛下的心太大,要装的东西太多了。”
洛千淮默然,转头望向窗外那些干瘦麻木的人,心下戚然。
“不过你也不要担心。”墨公子又开了口:“我先前说的是,一般人确实不会接受这些难民。”
“可是你们忻州的这位刺史,却并不是一般人。”
洛千淮霍然抬头:“你的意思是?”
“他出身名门,其父深受陛下的重用,便是忻州牧也要给他几分面子,是以有这个底气,将从汾阳逃过去的难民,全都留下来。”
出身名门,还不畏强权心系百姓?好官啊!
“他叫什么名字?”洛千淮的眼中湛然生辉。
她这副神情,令墨公子莫名地感到有些不适。只是这位忻州刺史,严格来说与他颇有些渊源,他自己向来也是极为欣赏的,所以也就将那丝不快强压了下去:
“霍瑜。”他说出了那个名字:“奉车都尉、光?大夫霍炫之嫡长子霍瑜。”
洛千淮对于大豫的官职并不了解,更是从没听说过霍炫这个人。她默默地记下了霍瑜这个名字,想着眼前这些流离失所的百姓,能够得到这个好官的安置,便也放下心来。
此时天已近全黑,距那云岗村也只剩下了五六里路程,车队正有序前行,忽闻马蹄声急,转瞬便到了眼前。
“主上,去探路的卫执回来了。”卫苍一脸严肃地禀报道:“云岗村那边,出事了。”
车子停了下来。墨公子起身下了车,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上来,面色有些不太好看。
车子继续前行,洛千淮看着一言不发的墨公子,还是忍不住问道:“出了什么事?”
“云岗村,没了。”他的声音有些沉重。
“什么没了?”洛千淮不敢置信。
他没有多作解释,直接告诉了她自己的决定:“我们必须加快速度,立即离开汾阳。”
云岗村。一队士兵举着火把,在一名壮硕将领的指使下,逐家逐户地检查着,将一具具尸体拖到村中心的空地上,堆上了干柴浇上火油,便开始举火。
烈焰熊熊,将一切罪恶都掩在了炙热之下,化为不会发声的灰烬。
忽然,一名士兵惊慌失措地跑了过来:“陈中尉,大事不好了!我们在村子的西侧出口看到了马蹄印,还有新鲜的马粪——应该有人来过了,还看到了我们灭口的场景.......”
“慌什么?”陈中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在这汾阳地界上,想来固然容易,但若是想这么轻易地离开,可就由不得他们!”
车马疾驰,全速前进。汾阳的道路本就不似忻州那般平整,这一加快速度,顿时将洛千淮颠了个七荤八素。
这般不恤马力地赶了半天路,眼看即将冲出汾阳,他们还是被迎头拦住了。
二百多人明火执仗,穿着王府护卫的制式衣甲,整齐地排好了队列,前排是重盾加枪手,后面则是弓箭手,刃尖森冷,竟是严阵以待。
马车停了下来,卫苍得了墨公子的令,正准备上前交涉,没想到为首的壮硕将领却一言不发,将手重重划落,立时便是箭落如雨。
“冲过去。”墨公子毫无惧色,沉声命令道。
叮叮当当的格挡箭支的声音,如雨点般传来,也有惊呼声与惨叫声从各个方向传来,他却坐得稳如泰山,还顺手拉开了坐榻旁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了那张金狐狸面具,戴到了洛千淮面上。
“无须担心。”他看了一眼洛千淮骤然变白的脸,安抚道。
洛千淮确实有些吃惊。眼前可是一个诸侯国的官方武装力量,怎么二话不说就与墨公子打起来了?难不成眼前这个黑社团老大,其实也是个臭名昭著的通缉犯不成?
想想他在山谷中训练的那些武装力量,还有之前董家庄做下的灭门案,这个可能性实在不小。
所以,今天她其实有可能被当成这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