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娘看着他们的表情,眼角微微上勾:“只是这酒虽好,酿起来却是极难,原料珍贵得紧不说,最后滤出来能入口的,也只有小半坛罢了。所以在价格上就会格外为难些。”
胡德彪等人对视了一眼,面上微露迟疑之色,谢广义却完全不在意这些。
“朱娘子这是何意?难不成我堂堂武宁侯,竟然还会白喝你家的酒不成?”他不以为意地说着,也不问价格,一把抢过了朱娘手中的墨玉瓶,直接仰面就口倒了进去。
酒一入口,他便瞪圆了眼睛,满脸都是享受之色,直将一瓶酒喝得见底,这才酣畅大呼道:“好酒!真是好酒啊,老子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喝到这么好的酒!”
他说着砸吧了一下嘴,仔细回味一番道:“跟它比起来,那烧刀黄根本就算不得什么,至于当年宫宴上喝过的桂华浓,简直连酒都算不上!朱娘子,你莫要担心价钱,只管将酒全都搬上来,本侯今日要喝个不醉不归!”
朱娘满脸都是笑意:“说起来,这新酒自今日出窖面世,谢侯爷您还是第一个品鉴之人,若非此酒实在稀少,真该遂了侯爷您的意才是。”
蒋瑞再次与胡德彪对视了一眼,心下有些忐忑。
他们心里门儿清,谢广义这个宁武侯能力实在平庸,当年两次出征高唐国,虽是扬了国威,但十万将士能回来的十不存一,陛下其实并不怎么待见他,所以这么多年也就是个空壳侯爷,既无实权也无财源。
若非是看在他女儿嫁了三皇子蓟州王,很可能成为未来的新帝岳丈的份儿,他们也不会特特地上门来讨好他,请他吃这么一顿酒筵。
谢广义可以不在意酒价,可他们这些付账的人不能不在意。这明月楼的酒菜本就贵得惊人,便是之前上的酒水,一小壶也得八百钱,已经让他们几个心痛不已了,可眼前这种新酿好酒,连朱掌柜都特意道了珍稀价高,那就肯定不可能低了。
听闻洛城丰庆楼的招牌名酒生金露,卖到了两千钱一壶,蒋瑞曾有幸尝过一杯,那香气比这明月楼的新酒,还要差上不少。所以这新酒的价格,说不得就会超过两千钱,甚至有可能达到三千钱。
三千钱啊,基本是他们大半个月的军饷了,要是任着那谢广义这么喝下去,只怕今儿把他和胡德彪卖了,也走不出这明月楼。
想到这里,蒋瑞咬了咬牙:“朱娘子,这新酒既如此稀罕,想来我等也不好独享。不如就再上一壶,让我等陪谢侯尝个新鲜,如何?”
朱娘哪里看不出他眼底的拮据之色。明月楼常来常往的豪客多了去了,并不差这几个人,当下笑着命人又取了一小壶,娇笑道:“蒋军侯说哪里话来。今儿既是谢侯爷首尝新酿,这价格上自是要优惠一些,妾便作主打个对折,只收五千钱一壶,算是结个善缘了。”
“什么,五千钱一壶?还是打了对折的?那原价莫非是得卖上一壶万钱?”胡德彪与蒋瑞齐声惊呼:“朱娘莫要与我等开玩笑!”
“妾并无一字虚言。”朱娘敛了笑意:“此酒数量稀少,莫说万钱一壶,便是两万三万,也照样有的是人要。”
谢广义对这些老兄弟虽仍有芥蒂,但还真没有让他们大出血的意思,闻言也回过神来:“不过是酒,又不是金汁,怎么能卖到一万钱以上,你这莫非是间黑店,想要讹诈我们不成?”
他虽只喝了一小壶酒,但这酒的度数与他之前喝的二十四五度的烧刀黄相比,度数至少高了一倍,此刻头脑已经有些昏沉,不由蛮性发作,一巴掌便击碎了案几:“朱娘子若想哄抬物价,需看我谢某人答不答应!”
朱娘暗暗撇了撇嘴。这人是有一把子力气,但真要与自己生死相搏,死的人必然是他。
她面不改色:“所以谢侯爷与诸位军爷,是吃饱喝足,想要赖账了?”
胡德彪早就听说,明月楼的背景非同小可,自然不想闹得太僵,一边示意蒋瑞去劝那谢广义,自己则去跟朱娘软言商量:
“朱娘子请了,我等断无赖账之意。只是这酒虽然好,价格也实在太高了些,不如略微降些,也算周全了谢侯的面子,两相得宜。”
朱娘看看他,又瞅了瞅被蒋钦死死拉着的谢广义,忽然就笑了起来。
“本是想着与武宁侯结个善缘,才想着将那新酒呈上,没想到反是弄巧成拙,让侯爷与各位军侯,以为是我明月楼欺行霸市。”
她神色俨然,妙目流转,顶着:“不如这样,妾去寻个识货的人过来瞧瞧,评评这酒到底值不值得这个价?”
蒋瑞听到这里,插言道:“朱娘子找的人,怕是未必能教我等信服。”
朱娘面上一派淡定:“军侯放心。妾既然敢提出来,那人必然能令谢侯与诸位都心悦诚服。”
蒋瑞还待再说什么,雅阁门却被人拉开了,一个体形富态的中男年子走了进来。
他的面容圆润有光,身披一件银狐皮大氅,头戴一顶赤金发冠,左右手拇指上各戴着一只成色极好的白玉扳指,一双小眼睛微微眯缝着,看起来和气极了。
包括三成醉意的谢广义在内,所有的人脸色都有些呆滞。
他们都认得这一位。楼智平,现任大农令一职,专司天下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