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掌柜想要继续后退,脚下却忽然一滑,跌坐了下去。
他屏住呼吸,目光一寸寸地上移。皂色官靴的白底已被鲜血浸红,黑褐色的皮甲下方,露出了亮丽的绵绣图纹。
大豫官服以深衣为主,颜色素来厚重端丽。西京所有官吏兵士,只有一个地方会在官袍加上细密绮丽的绣纹。
宋大掌柜心中凛然,再无半分侥幸心理。
他冲着来人露出了一个近乎诡异的笑容,然后便迅速扭动了鎏金青鹿落地烛台。烛台周边两尺方圆迅速下坠,带着他一起消失于地表。
来人怒喝着冲上前来,那圆坑上却已经覆上了一块厚重的铁板,无论如何敲砸,都半点没有变化。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又有数人冲了进来,为首之人皱眉道:“张副使,人呢?”
张副使愤愤地跺了一脚铁板,发出“啌”的一声大响:“那姓宋的竟是个地鼠,本副使一时不查,竟然被他钻空子跑了!”
“可现在却要怎么办?”来人面上现出惶恐之色:“唐使令行动前一再叮嘱,务必要封了此人的口,可他若是跑了,我等又要如何向唐使令交差?”
“看你那个怂样!”张副使冷冷地瞪了他一眼,迈开大步出了房门:“别说这人跑了也能拿回来,就是真的没了,唐副使若是怪罪下来,也自有本副使在前头顶着。现在赶紧把这铁板挪开,本副使就不信了,在这京畿重地,他能逃到哪儿去!”
地下约二十米深的一处通道口。宋大掌柜自墙上取下火把,送到烛台上点燃了,方才迅速地换了身青色的麻布短打,背起一个粗麻布包裹,头也不回地走入了地道。
这地道是他悄悄打造的,就连上面的大人都不知道。参与之人事后都被他以各种各样的名目灭了口,就为了在关键时候能够逃得一命。
他一路斜斜向上,走了约有两盏茶时间,方才看到了出口。后面隐约已经传来了人声,他却毫不担忧,从容地在出口处的墙侧转动了一处机关。
机杼的轧轧声遥遥响起,他的身后缓缓落下了一道一米厚的岩板,将通道堵得严严实实。
诚然,这道岩板并不能挡住他们多久,可他需要的时间也并不长。
只要一刻钟,他便会消失于茫茫人海之中。包裹内有备好的行传和足够的金钱,足以让他从此消声匿迹,安享晚年。
宋大掌柜从一口枯井中爬出来。这里本就是一处荒废的了小院儿,位置就在西京南门附近,只要转过一条街,就能汇入上元节出游的人群之中。
时间已近午夜,来自五陵的游客已经陆续出城离去,他只要混在其中,从此便是海阔天空。
然而他并没有能推开小院的门。
“宋扬?”一名男子自天而降。
他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年纪,身姿挺拔气宇轩昂,双眸黑亮清澈,怀中抱着一件用白布包裹的条形物体,声音温和悦耳。
宋大掌柜处变不惊,面上露出了习惯性的笑容:“小兄弟怕是认错人了,我不是宋扬,更不认识那个人,还......”
章庆微微一笑:“那就没错了。”
“呃?”宋扬有些诧异:“既然如此,那就请便.......”
眼前的人影似乎晃了一下,有微风拂颈,带来丝丝凉意,而那人,却仍然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
刺痛就在这时自颈间生出,宋扬想要开口问一句为什么,却怎么都说不出一个字。
他用力地呼着气,肺泡却再也无法充盈起起,只能一口口地吐着粉红色的血沫,在极致的灼痛中失去了知觉。
章庆的身子如鹞鹰一般扶摇起落,灿若星子的双眸在夜空中无数孔明灯的映射下熠熠生辉。
“阿母您看,天上有位阿叔!”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指点着章庆,兴奋地喊道。
灯光月华同落在她与母亲身上,将衣服上层层叠叠的补丁,也都照得纤毫毕现。
今晚的热闹与喧嚣都是属于其他人的。她们母女俩各自背着背篓,专门贴着街边行走,拾捡着旁人丢弃的各色杂物。弃置的面具,破碎了的花灯,以及游客们吃剩的食物。
章庆微微屈指,一道劲风便拂落了母亲的额发,恰好遮住了她的眼,另一只手则轻轻地向小姑娘的方向,弹出了一个不大的物件儿。
小姑娘看着突兀地躺在自己手心中里,被捏成了小船形状的金裸子,稍微愣了一瞬便跳了起来,把那金裸子凑到母亲面前晃来晃去:“阿母,我们有钱了,可以给阿翁寻个郎中瞧病了!”
章庆微微一笑,几个闪身之间,便已经消失不见。
一出醉金窟,洛千淮的脚便软了,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
墨公子伸手欲将她拉起,她也试图积极配合,但浑身骨头肌肉全都不听使唤,怎么也站不起来。
墨公子半点都没有犹豫,弯下腰将她打横抱起。
“哎,你做什么?”一直像鹌鹑一样瑟缩在卫岚身后的文嘉冲了出来。
之前在赌斗台上的时候,他本来以为自己死定了。
那头雪豹比他想象的还要硕大,尖牙利爪,动作快得惊人。
饶是他使出了全身解数,也有几次成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