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明殿。虞炟的胃口依然不佳,饶是昼食已经满满当当地摆了一大桌,他也不过用了几口便命人撤下去。新上任的焦令监对此很是忧心:
“陛下,日前钱塘县令荐了数位手艺极佳的庖厨,老奴已经命他快马加鞭将人送进京来,明儿应该就差不多能到了。您的身子系着大豫大下,断不能有一丝闪失。”
虞炟对焦作这位前御前大监有些好感。先前他为八皇子之时,父皇跟前的人也都忙着跟红顶白,有见天地向他示好的,也有对七皇兄虞恂献媚的,算起来也就聂希跟焦作二人,对几位皇子的态度始终如一。
如今聂希已随着父皇去了,他因着多年相伴的情谊破格简拔了郑善。可他是个性子轻佻的,根本坐不稳宦者令的位子。所以他又顺理成章地换成了焦作,果然不过几日功夫,莫说是御前,整个未央宫内的风气都为之一新,便是他先前麒麟殿里带来的那些小宦们,也都收起了得意忘形的气势,规行矩步地安心办差。
宦者低贱,于虞炟来说不过是侍候人的玩意儿,但对焦作这种本份又实用的宦官,他也愿意在某些方面略微赏些脸面。
“焦令监放心。父皇将这天下担在朕肩上,朕自不会轻易自误,有负重托。”
说话之前,殿外便有人求见。若是洛千淮在此,便能认出这一位正是先前在麒麟殿时,见过的那位何内官。
他身上穿的不再是寻常小宦的服饰,而是一身鲜亮的蓝色箭袖锦袍,外罩了玄色铁甲,足下蹬着缀着亮铁片的马靴,显得颇为英武。
虞炟一见到何应,精神立马振作了起来,脸上也有了些笑模样。他挥挥手,殿内的其他侍者便一齐退了出去,焦作也要顺势退出,却被虞炟留下了。
“焦令监身上兼了皇城使的职务,也留下来一起听听。”虞炟微笑着对他点点头,转头看向何应,有些急切地问道:“如何?”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少帝的面上才褪去了那层名为帝王的面具,现出了一丝久违的天真率性。
何应行过大礼,就那么跪着禀道:“回陛下,奴从皇城司挑了数名好手去办事。按您事先的部署,先将那虞楚身边的几名护卫调了开去,然后才把人装入麻袋痛打了一顿。最后刻意把事情着落到了几个江湖人的身上,对方全然没有起疑。”
虞炟面上就露出了轻松的笑容:“这么容易便能中计,说明他身边也不过都是些酒囊饭袋。还有虞楚本人,你能确定他当真半点武功也无?”
“皇城司的那几位好手都帮着确认过了,此人确是手无缚鸡之力,除了一张脸之外别无长处。不过经过昨夜......想来他在十天半月之内,都会羞于出来见人了。”
虞炟想象了一下虞楚此刻的模样,那张光风霁月的俊面多半已变得鼻青眼肿,唇角上翘的弧度便又加大了不少:“事情办得不错,稍后便下去领赏。以后你便留在皇城司做事吧,充作焦作的副手。”
皇城司副使也是六百石的官儿,何内官简直压不住心中的狂喜:
“奴谢过陛下恩典!”他再拜起身,倒退出殿。
“焦令监。”虞炟的心情仍然有些兴奋,忍不住与他分享:“你可知,朕为何要这般针对那虞楚?”
焦作微微躬着身,声音总是那么不温不火:“陛下行事,必有道理,老奴只要听令行事即可。若非那虞楚是先帝在遗诏之中亲封的襄侯,便是要了他的性命也自无不可,仅仅派人小惩大诫,却是便宜了他。”
“呵呵。”虞炟笑了起来:“小惩大诫,这个词用得极恰当。朕不过是要那虞楚明白自个儿现在的身份。大逆罪人之后,能被重新录入皇室玉牒已是天恩,竟然不知道走了谁人的门路,说动了父皇封他为侯。从此若是能谨言慎行也就罢了,偏他还整日跟那些江湖游侠儿混在一处,简直是自甘堕落。”
“陛下的意思,老奴都听懂了。这便安排人手去监视着那虞楚的一举一动。”焦作的眼睛微微眯缝着:
“若他自此能明白陛下的一番苦心,悬崖勒马还好,否则便怨不得老奴用些别的手段。虽然未必会要了他的性命,但让他从此卧床享些清福,却是容易之至。”
“那么此事便交给焦令监了。”虞炟满意地点了点头,再回头望向桌上的昼食,莫名地就生出了些胃口。
焦作的反应极为迅速:“来人,把这些菜都撤下去,再捡一些清淡的做好了送过来,要快!”
虞炟的唇角再度向上勾了勾。果然将焦作提到这个位子上的决定,是无比正确的,他想着。
廷尉府。张世昌刚刚审过了各地报上来的十几桩要案的卷宗,便有小吏前来禀报:“大人,左将军府来人了,给您送来了上官大人的信。”
“人呢?”张世昌皱眉问道。他的为官之道向来是不朋不党,从来懒得搀合进朝中三位辅政大人的斗争中去,所以这会儿收到上官锦的信,第一反应就是怀疑有人要陷他于不义。
“那人送了信就走了,只说上官大人交代过了,将信送到即可。还说他尽到了提醒的责任,至于大人看或不看,又或者是看过之后要如何处理,都与上官大人全不相干。”
小吏退下之后,张世昌盯着那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