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这会儿已经蹲到了墨公子身前,抬起了他的一只手腕。那手腕本是松松垮垮地垂在一旁的,上面清晰地印着数道青紫色的深深瘀痕,显然是被绳索长时间勒过后留下的。
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便引起了墨公子的低声呻吟。
洛千淮看向他紧闭的眼,没有忽略到他额头鬓角渗出的汗珠。明显仍是昏迷之中,怎么仍会感到痛楚?
下一刻,洛千淮便明白了原因。她虽是灵魂状态,但身体的所有感知都很清晰,所以也便察觉了手中那份特别的感觉。
墨公子右前臂上的尺骨与桡骨,都在中间部位断折了,隔着肿起的皮肤能够摸到里面断裂的骨茬儿。怪不得会疼成这样。
她心中一凛,再认真观察过去,却见他的左上臂与双下肢,也同样是以一种怪异的姿态扭曲着,看创面应是用铁棍之类的工具生生砸断的。
洛千淮的心里忽然便充满了愤怒,伴着难以言喻的心痛。身为医者,便是见到素不相识的人受到这种非人的对待,她也同样会痛心疾首,何况这人是墨公子。
他甫一出世,便已经经历了生离死别,跌跌撞撞地成长至今,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艰难困苦,好不容易走到今日,那些人还不想放过他。
设计陷害,酷刑加身,一意要置人于死地,根本就不可原谅。
系统的动作不停,左掌在墨公子的头顶轻轻按下,他的不安与躁动便立时消失了,面部表情也平静下来。
应该是被截断了痛感神经吧?洛千淮难得地对系统的人性化欣赏起来。
系统的动作很快,迅速地为墨公子清创,上药,还给他连着灌下了两小瓶青霉素。
洛千淮在旁边看着,对它干净利落的动作大为满意,便是自己也未必能做得那么又好又快。
接下就是接骨了。来之前洛千淮想得不够充分,所以没有带夹板。她正在担心系统要如何做时,忽然就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阵有如潮水般的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系统站起身来,走到了木栅之前,正好与从通道左右两侧奔来的军士们正面相对。
墨公子所在的牢房被围得水泄不通,火把照得有如白昼。
前面两排的士兵整齐地撑起重盾,矛尖自盾缘插了出来,后面则是两排弓弩手,精铁做的弩弓黑黝黝的,弩箭的尖部发出了暗沉的光。
金鑫穿着一套明晃晃的铠甲,兜鍪上的红缨似如血染成,就站在弓弩手当中,沉声地发话:
“何方贼人,敢入廷尉府劫囚?即刻束手就擒,本将可许你一个全尸!”
洛千淮其实已经想到过,可能会遇到这一幕,但当最差的揣测真的应验了,她却发现自己心中并没有多少畏惧。
也许是因为她见过了太多类似的场景,也许是在系统的能量未耗尽之前,对它抱有莫名的信任,又或许,是因着心底那份仍在灼灼燃烧的愤怒。
她都不怕,系统更不可能露出惧色。它就在众目睽睽下,握住了木栅上的一根粗大的柱子,轻描淡写地将它拔了出来。
这个动作轻松自在,就像在树枝上摘下了一朵花儿一般,全不带一丝烟火气,却将系统强悍至极的武学功底,昭示于人前。
金鑫皱了眉,再开口时,称呼与态度全都变了:“阁下何人?星夜来到这种地方,可知已是干犯了王法?”
系统连眼风都没向他扫过一丝儿,左手持柱,右手骈指如刀,随随便便地将从那根木柱上削下了十几根大小、厚薄均一的木板。
再之后,系统便干脆地背转身去,以极为快捷、准确的手法,为墨公子的四肢接续断骨,装上夹板,再撕下袍服下摆绑得结结实实。
整个接骨的过程持续了大约半刻钟。洛千淮本来还在担心,门外之人会趁机攻击,影响了对墨公子的救治。
哪知方才发话的将军却是一言不发地冷眼看着,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
伤口处理停当,骨折也固定好了,洛千淮的心情总算有所平复,开始猜测起系统接下来的动作了。
方才与卫苍二人只是说到一半,系统就强拉着她冲了出来,以至于洛千淮对于他们后续的想法做法,心里没有一点数。
是把墨公子就这么扔在这里,自己先行离开保命吗?他显然没有一点自保之力,若是她走之后那些人想要他的性命,简直易如反掌。
那么会带着他一起走吗?先不说系统的能量不知道还剩多少,能带着他们跑多远,半路抛锚之后他们的下场如何,就说这么离开之后,说不定就会打乱卫苍他们的部署,把事情搅得更加混乱也不好说。
洛千淮心中为难,系统却全没有这种情绪。它系好了最后一个结,将墨公子打横抱了起来。
这个动作的幅度并不小,墨公子的眼皮微微一动,缓缓地睁了开来。
他的眼睛,直接对上了一双黑如点漆的杏眸。
那双眸子宁静如水,透着一丝不近人情的淡漠。虽然如此,墨公子的心仍然重重地悸动了一下。
如影随形的痛楚不知为何已然淡去,但周身以及四肢的无力感却是清晰无比。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木栅外的火光与刀光剑影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