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都侯证词的侧重点,全都放在金鑫纵放人犯上,对于墨公子的伤却只字不提。
虞炟就此发问时,他只说距离太远并未看清,令上官锦的心情更加愉悦。
想睡觉就来枕头,上官锦觉得自己很应该感谢这名劫匪。
张世昌确实没说谎,他跟那位御史中丞,不过是赏了虞楚五十鞭子而已。但是在那之后,上官锦又专门派人,额外加了一场真正残忍到极致的刑讯。
上官锦先前想的,只是令虞楚无声无息地死在狱中,待明日张世昌发现后慌乱之时,再专门派人去提点他一番。想来为了自己的官袍,这人也明白该如何去做。
虞楚畏罪自尽,少帝自然不可能亲自查看尸体,到时候往那满是野狼的乱葬岗上一扔,不消一日,便连骨头都剩不了一根。
这种方法固然是好,但多少还有些后患。就比如那张世昌这个人,性子里多少有些执拗,能不能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他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但现在虞楚被人劫走,反倒把那点子漏洞彻底填上了。单只一句畏罪潜逃,就能把高阳的死牢牢地套在他头上,就是死了也洗脱不掉。
更不要说,他特意着人关照的那场刑讯,一般人根本就熬不过去。就算是命大活下来,也必会落下浑身残疾,日后过得比阴沟里的老鼠还要不如,可谓生不如死。
上官锦这般想着,眉眼之间忍不住就带上了笑意。
“左将军。”虞炟扫了他两眼,冷不丁儿问道:“虞楚畏罪潜逃,卿很高兴?”
上官锦并没有将少帝太过当一回事,只是看到霍炫也回身冷冷地望着自己之时,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得意忘形。
“臣决无此意。”他敛容道:“只是忽然想起,先前大司马跟栾大夫口口声声,称那虞楚乃是受人构陷,并非杀害定侯的真凶。可是现在事实就摆在眼前,襄侯确实心怀叵测,不知大司马还会不会继续包庇此人呢?”
霍炫淡淡地瞟了上官锦一眼。虞楚被劫虽然不是小事,但未央宫进了刺客,才是惊动三位辅政大臣一起入宫的原因。
虽然方才入殿之后,得到的消息只是刺客行刺未果已然逃逸,少帝与执金吾的表现也都泰然自若,但他总感觉,这中间必然还有什么其他内情,就比如那虞楚为何刚刚逃脱,后面未央宫就进了刺客?这二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另外,虞楚的身体到底如何,也令他相当忧心。他认识金鑫也有数十年了,知道他素来实诚,事君更是忠心,所以他方才说的那些话,远比那陈方要可信得多。
上官锦,你到底是有多急,就真的这般迫不急待,欲置那位于死地吗?
虽然那一位跟自己也生出过些许摩擦,但他与自己到底连着那么一丝血脉亲缘,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弃之不顾。
“陛下。”霍炫对着少帝恭谨行礼,说话的内容却与之前再不相关:“虽然刺客已然逃逸,但令陛下受了惊吓,也是罪不可赦。臣请旨,亲自负责查问刺客一事。”
虞炟点头:“有劳大司马了。”
霍炫又道:“陛下年幼,今夜又受了惊吓,臣等不便继续打扰,这便先行告退。”
上官锦皱了眉:“大司马此言差矣。平阳大长公主还在宫门外侯着,且那虞楚潜逃一事尚未有下文,若是等到明日再安排抓捕,只怕人不知道会逃到什么地方去了。”
“人是在廷尉府丢的,典守者不得辞其咎;至于缉拿嫌犯之事,自有专司捕盗的大谁何负责。”霍炫语气平缓,却掷地有声:
“国事繁杂千头万绪,若是桩桩件件都要惊扰陛下,那还要我等辅政大臣何用,要这满朝文武官员何用?”
“可这事非是别的,而是涉及了皇室宗亲!”上官锦坚持道。他还是想要将通缉虞楚的事情定下来,最好交由自己的手下亲自去办。
“襄侯只是嫌犯,并未定罪。左司马这般在意,却是令老夫费解。前日朔方急报,匈奴再次寇边,杀掠吏民数百;昨日衡阳急报,三日前地动,倒塌房屋数百,死伤近千人。”
霍炫眼中精芒闪烁,目光直落在上官锦面上:“此等大事,左将军漠不关心;而廷尉府走失一嫌犯,却值得你三番两次地烦扰陛下。知道的人会说左将军执法严明,不知道的怕是还会以为你与虞侯素有积怨,必欲借此案置他于死地呢!”
上官锦没想到,霍炫会把话说得这般直白,当下便欲开口辩解,但虞炟就在这时以袖掩面,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朕乏了,卿等退下吧。宫中宿卫自有执金吾负责,大司马尽管放心去京中缉拿刺客。”
他这么一讲,上官锦便是还意犹未尽,也没法再说什么了,只好老老实实地随着众人退下去。
出殿之时,他看了一眼侍立在门外的崔孝贲,却见他面无表情,眸中似乎蕴了些许他看不明白的深意。
一介武夫罢了。上官锦没把这点子疑惑挂在心上,甫一出宫,便即安排了心腹下属,在西京之内暗中查访虞楚的下落,力求能够斩草除根一劳永逸。
他不知道的是,众臣刚刚离开承明殿之后,虞炟并没有立即睡下,而是先听了焦作讲述薛温对虞楚伤情的查验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