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是刚刚才寻回来的,之前跟着养母家的娘舅学了点医术,在外面还给人当过医婆。”焦作说得小心翼翼:
“听说前面丰安在狱中急病,那位景大娘子在中间也出了力,算是沾上了些许救护之功。”
虞炟曾听舅母跟表兄提过这件事。“原来是她。”他若有所思:“掖廷丞是四百石官员吧?家世也还算合适。医者虽是贱业,但现在的虞楚还真的需要这么一个人来照顾。”
虞炟自言自语着,眼睛越来越亮。
“可是陛下。”焦作却面露难色:“老奴等也是因着这一点,才将那景大娘子列入候选名单之中。可朝中大臣素来对内官看低一等,景渊虽是实授的四百石官员,但在外人眼里,却还比不上寻常的户曹小吏,听闻他先前还有意将女儿送给崔九为妾,但被崔家拒绝了......”
“笑话。”虞炟冷笑:“内外官制皆为一体,谁敢轻看,便是置国家法度于不顾。更何况,景大娘子医术不凡,朕将她指给虞楚,全是为了襄侯的身体着想。至于那个崔九,不是说瘫在床上多年吗?他要是娶妻纳妾,岂不是平白去祸害别人?”
虞炟说这话的时候,完全忘了此刻的虞楚也是差不多的处境,将景大娘子赐婚这个几乎确定的废人,似乎也没比崔九强上多少。
焦作自然也不会多嘴提醒他。
“陛下的意思是,就这么定下来,不用再去看看其他人了?”
“朕意已决。”虞炟自认完成了虞楚的托付,对得起那二十多万饼的黄金了,心下十分轻松:“朕每日习文练武,得空还得上朝观政,哪里有那么多的时间跟精力,整日耗费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面。”
“对了。”他最后吩咐道:“景大娘子救治丰安侯有功,虽然中间有侥幸的成份在,但朕也不能不赏。你去斟酌一下赏些什么,顺便将朕的意思传过去。虽是在国丧期间不好赐婚,但也让他们有些心理准备,莫要再做出送女作妾的蠢事来。”
次日清早,景渊刚刚上值不久,就听人提起了车骑将军金鑫圣眷优渥,远非常人能及。
不知何处来的飞天大盗先劫狱又闯宫,所有宫人住所都被连夜搜检过,搞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便是昨日金鑫一无所获进宫请罪,也都落在宫人们眼中。
大家本来都在猜测,陛下就算是顾念着他先帝钦定的辅政大臣的身份,不忍重处,但对他的信任肯定也会大幅下降。
前有在大牢里纵放人犯,后有追捕不力无功而返。前者是不作为,后者是无能。
宫内小宦连夜开了赌盘,就赌陛下会如何处置。
从不痛不痒的罚俸、闭门思过,到降级、夺爵以至于罢官回家都有,就是没有平安过关这一项。
没想到,陛下还真的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非但没有半点为难,口谕中还带了安抚之意。
不仅如此,先前外松内紧的清查刺客,也因着陛下的一句话停下来了。
连人都不抓了,还追究什么责任。
金鑫一大早就好端端地进宫谢恩,整个人的神色跟以前一样,既没有得意忘形,也没有诚惶诚恐。
这就是早就笃定了陛下并不会把他怎么样,所以才这般无喜无惧。
这种浓郁到近乎要溢出的圣眷,怕是并不比如日中天的大司马大将军差。
一想到这样的人,有可能会成为自己的女婿,景渊的心里就跟塞了个热炭团儿似的,又烫又红。
听说车骑将军刚刚出了承明殿,他就再也坐不住了,一溜小跑冲出去,险险地在南司马门之前,“巧遇”到了金鑫。
他把心一横,就笔直地迎上前去。金鑫身周的几名扈从立时将人拦住,横刀竖目地瞪着他。
景渊只能停下脚步,堆起了一张笑脸躬身行礼:“掖廷丞景渊,见过将军。”
“原来是景大人。”金鑫示意手下退到一旁,负手上前道:“大人当廷拦住本侯,必有要事,但请直言。”
“其实也算不得是什么要事。”景渊在他的注视之下,额头背心皆渗出了冷汗,先前十分的勇气,这会儿也就只剩下了两三分。
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按照方才想好的那般说下去:
“小的听闻将军有心续弦。”他一边说,一边偷眼觑着对方的神色,见他并没有立时开口否认,声音中就多了三分底气:
“不敢欺瞒将军,小的早年在宫外之时,曾经生有一女。小女委实在生得花容月貌,非是寻常人家能够养得住的,若蒙将军不弃,愿荐枕席。”
景渊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习惯性地微躬着身子,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对方的答复。
金鑫好半天都没有作声,这令景渊的心悬的更高更紧。他忍不住在心中埋怨洛千淮,都怪她太不懂事,否则那日只好好好地去朝云观相看,此时说不定都已经将好事定下来了,哪里需要自己亲自出马。
自古都是抬头嫁女,低头娶妇。现在可倒好,变成他景渊上杆子求人。
心中焦灼难当之际,他自然也就没有看到金鑫眸中,淡淡的揶揄之色。
“景大人今日来跟金某说这番话,令爱可曾知晓?”金鑫终于淡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