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墨公子哪里看不出来,洛千淮已经有些心软,连忙干咳了几声:
“辛相莫要这般抬举她。不过是个没什么经验的小娘子,治病救人全凭一腔热血——登不上大雅之堂,还是不要在这儿献丑了。辛大娘子身份贵重福泽深厚,必会遇到贵人相助——也就是本侯这身子骨儿,是真的离不开她。说起这个,还得感谢陛下天恩浩荡......”
他一边絮絮叨叨,一边向着辛贺微微点头致意,之后便身子一软,斜斜地倚靠在洛千淮身上,半拖半拉地向外面挪去。
在她身后,霍琇已然坐了起来,一把拉住了脸色难看至极的张显秋:“阿母,不能让她走!”
“连治都不敢治,拦着有什么用?”张显秋咬着后槽牙,恨得浑身打颤。
她是真的没想道,只是这么随口讥讽了几句,那个病秧子竟然就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而那洛千淮更是生了熊心豹子胆,直接撂挑子走了!
自从夫君受命于先帝遗诏,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之后,谁人在她面前不是唯唯诺诺,莫说是讥讽几句,便是当众唾骂,将茶盏砸在对方额上,她们也都得强作欢颜,想尽办法讨她的欢心——这景大娘子莫非是以为有了那个病秧子作靠山,就真能变成实至名归的侯爵夫人,敢当众落自己的面子了?
更可气的是,自家那个身为百官之首的丞相女婿,非但不替自己作主,还主动向那个低贱村女道歉,话里话外将自己跟女儿,比作了没有见识的寻常妇人,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她是因着外孙女的病,想着好歹等她诊治完毕再算总账,没想到女婿都那般放低姿态了,那病秧子还是不依不饶,仍然要将人直接拉走——简直是欺人太甚,还真当自己身上流的还是什么尊贵血统了吗?
这一瞬间,张显秋心中恶念纷杂,一忽儿想着回去如何向霍炫告状,想个办法收拾虞楚,一忽儿又想着要如何再设一局,让景大娘子身败名裂,又或者是直接构陷景渊,令他摊上莫测之祸,罪及妻女......
正想得如意之际,就见自家女儿松开了她的手,直接冲到了薛温的面前,完全不顾贵妇的形象,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
“是不是,是不是现在只有景大娘子一人,能救我的韵儿?”
“不错。”薛温赧然道:“大娘子病发至今,我等与京畿名家皆束手无策,唯有景大娘子肯开方子......”
“那方子是否能用?”霍琇急急地问道。
“实是精妙至极的良方。”薛温叹道:“我等皆以为,若即刻施用此方,大娘子或有一线生机。”
“那还等什么?”霍琇松了手,退后了两步:“立即派人照方抓药!”
薛温扭头望了望已经快要转到外间屏风之后的墨公子二人,无奈地道:“那方子,乃是景大娘子所下,我等不敢擅专。方才霍太夫人........既是景大娘子都自承才疏学浅不敢妄诊,我等尸位素餐者更是无地自容,也正要自请离去。”
他这般说着,与众位侍医,连着早已满脸愠色的文溥一起,向着霍琇与辛贺、张显秋等人团团一揖,转身便欲离去。
霍琇看了看目光冷淡,面沉如水的丈夫,又看了看脸色愈发青灰,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女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扯起裙角,抢在薛温等人之前跑出了内室,直冲到了洛千淮与墨公子的面前,把心一横,“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这一跪,不仅令众侍医大为震惊,更令安静地缩在内室一角,一直插不上话的秦桑的一对眼珠儿,瞪得差点儿掉到地上。
要知道,地上那位可是权倾朝野的大司马的独女兼丞相夫人,若是辛大娘子能够逃过此劫,她还将是皇后的母亲,陛下的岳母,满天下也找不出几个比她更尊贵的人了,竟然会对那景大娘子,屈膝下跪?
张显秋也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看错了。霍琇是她金贵玉贵娇养出来的,要星星从不给月亮,寻了最好的女师精心教养,嫁的郎婿无论身世还是能力都无可指摘,更是在不惑之年就被先帝钦点为相。
这样优秀的女儿,实是是她毕生最骄傲最得意的杰作,更是在霍瑜死后,支撑着她继续活下去的精神支柱。
可现在,她那骄傲如孔雀一般的女儿,却正向着那个低贱的女子低下了她高贵的头颅,低三下四地求恳着:
“景大娘子。先前种种,皆是我的不是,我愿意向你道歉。可韵儿,并没有任何过错。她善良大度,听话懂事,是世上最好的小娘子——求你,救救她,尽一切努力救救她吧!”
霍琇说着,将头深深地埋了下去,伏在了冰冷的青砖上,而她的背心,仍在剧烈地起伏着,昭示着她此刻极不平静的心情。
以这样的姿势,自然看不到上方的墨公子,对着洛千淮轻笑着挑了挑眉。
洛千淮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她可真没想到,霍琇这种将出身尊卑灌入血脉,视他人性命如草芥的贵妇人,竟然也有舐犊之情,会为了自己的女儿,向她下跪求恳。
她上前一步,俯身去扶霍琇,用了不小的力气,对方却并不愿起身:“景大娘子,你若不答允留下救治韵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