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千淮还没说什么,星璇就先开了口。
“有话直说,不得在夫人面前吞吞吐吐!”
侯忠就抬头看了看洛千淮,见她神色淡然从容,并没有半分忧虑瑟缩之态,心中也是暗暗称奇。
换了寻常小娘子,骤然碰到这样诡异恐怖之事,肯定早就哭着喊着主动求去了,哪能像现象在一般没事人似地坐着,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夫人既是要听,那小人直说便是了。”侯忠叹了口气,说讲出了一大段话来。
方才梨儿说得没错,侯忠跟现在青鹿苑里的二十余户人家,当初皆是最下等的仆役,不光没资格进这内苑,便连打理名花异草,珍禽异兽的资格都没有。
然而这御苑占地不小,周边还连带着石羽山东麓大半座山林,总得有人负责做清理打扫等粗活,所以他们才有了用武之地。
然而韩敏儿一朝事败,所有产业均被查抄,里面的亲信也被逐一筛查,之前那些趾高气扬不将他们放在眼中的主管男宠女使们,连带着有点脸面的侍从,全都被毫不留情地诛杀干净,也就是他们这等平素连韩敏儿的面都见不着的,才从那时的屠杀中存活了下来,而侯忠自己,也莫名其妙地成了此地的新管事。
那一日,所有被处死之人,都是一排一排地被押在荷塘之前砍的头,血水当时便染红了整个水塘,就跟今日一模一样。
而他们这些活下来的人,当时也都瑟缩地跪在旁边看着,后来还要负责收拾残局,埋葬尸首。
乱党不配起坟茔,全都被埋在苑外东南面的一处山岗之上。刨了一个硕大的土坑,将人一骨脑儿地推下去,又胡乱地铲土推平。
荷塘也是,染了血的土被铲起深埋,塘水被放空重新注入,所有的一切看似都恢复如初,除了人们心底存着的恐惧。
这里是皇庄,有水有地,照理说养活这么几十口人,并不成问题。
可事实就是,自从韩敏儿一案尘埃落定之后,这里就变成了无人问津之地。
先前的奇花异草,因为无人打理而渐渐枯萎,侯忠几次壮着胆子去少府,寻管皇庄的官儿问询,都没得到任何答复。没人愿意做主铲平异草重种庄稼,所以这么多人守着大片土地,却只能靠着打猎为生。
洛千淮听出了他话里的不实之处,挑了眉问道:
“所有的名贵花草,一株都没养活?还有上百余头鹿,现在都没剩下?”
她切中了要害,侯忠只好苦笑一声,老老实实地交代道:
“不敢欺瞒夫人。当时韩庶人的家财,连带着已经长成的不少珍稀花木,都被军士们抄没得干干净净,留下的花草虽然普通,但也能换上些许银钱,买些米粮度日。至于那些苑内养着的鹿跟锦鸡,我等不敢擅动,一直精心照顾,但少府三天两头有人过来,只说宫中需要野味上贡,不过半年功夫就全都抓捕一空。”
洛千淮并没有真要跟他们计较的意思,闻言只是点点头,便让他继续。
“小人其实也并非胆小之人。”侯忠叹着气道:“先前之所以一时失控,实在是从去年秋天起,又发生了不少事件。”
秋季本是其他农庄丰收之时,但青鹿苑并没有种过粮食,所以这个季节就与平时没什么不同,年轻力壮的男子去周边山上打猎,孩子们便采些蘑菇野果,没想到忽然就出事了。
先是三名去山里打猎的壮年男子,一晚上都没有回来。
庄子里派人找了一整夜,第二天早上,却发现人就死在那葬着百多号人的乱葬岗上。
三个人都是死不暝目,颈上留了深厚的紫色扼痕,青紫的面上惊恐万状,显然是在惊惧之下被人生生扼死的。
而这还不算最可怖的,他们每个人的右脚上,都被一截雪白的枯骨紧紧地抓握着。那枯骨就是从土里直接钻出来的,谁看了都觉得必是死灵作祟。
出了这么大的事,自然是要报官的。可惜官差来了之后,左查右查,却是将苑中庄户当成了重点嫌疑对象,各种盘查不说,还顺走了几只刚打来的野鸡跟兔子。
这个案子,最终判了个互殴致死,不明不白地结了。而在那之后,庄上便传出了闹鬼的说法,据说是当时那些人死得不甘心,要多拉些人下去垫背。
若是此事到此为止也就罢了。也就是在那之后,苑内三天两头,就会有人失踪。
先是两个去山脚下拾柴火的男童,都是七八岁年纪,正是好淘气爱疯跑的性子,人怎么都找不到了。
直到在两日之后,才在荷塘边发现了其中一名男童的鞋子。
但是在塘中细细地捞了几日,也没有找到他们的尸首。
隔了不到两个月,又有两名男子莫名地失了踪。只是这回是无论如何,也寻不到半点痕迹了。
皇庄并非寻常地方,这儿的庄户都是官奴出身,身份上并不自由,连死带失踪这么多人,自然是要向上禀报的。
当时少府也派了人下来,还带了两名栖云观的道长,作张作乔地查验了半天,便说是当时冤魂作祟,就在荷塘边作了一场法事。
没想到法事才做了一半,那塘水就渐渐变了颜色,初时只是浅红,慢慢地转为浓郁的暗红,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