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安,起来吃饭了!”
“吃饭?”
方鸿安只觉得荒谬无比。
我一个躺在床上,只能依靠注射流质苟命的将死之人,你让我吃饭?
但不知怎的。
这声音听起来似乎……极为真切。
又隐隐约约有些熟悉。
幻听了么?
方鸿安奋力的睁开眼。
昏矮的房间,灰蓝的蚊帐,旧式贴花的大衣柜,柜子旁是土黄而粗糙的土坯墙面,掠过墙面,是一道矮门,穿门而去,正对着门的墙壁上,挂着一副竹篾粽叶斗笠和棕丝蓑衣。
方鸿安见鬼般的瞪直了双眼。
这不是八十年代,老家那座土屋里么!
这个贴花的大衣柜,还是他结婚的时候,请村里的木匠给打的。
对的,大衣柜上红纸的双喜还很新呢!
幻觉?
不!
不是幻觉!
而是……我重生了!
感受着掐了一把大腿后传来的真切痛感。
方鸿安贪婪的看着眼前这一切。
不知何时,眼角已然滚出激动而喜悦的泪花。
“哒哒哒!”
伴着细碎的脚步声。
一道单薄的身影,闯入方鸿安的眼帘。
方鸿安猛然一颤。
看着这道魂牵梦绕了四十年的身影,哆嗦着伸出手,嘴唇极力的翕动许久,才艰难的吐出了几個字:“文……文……绣!”
声音落下的同时,眼眶的防线已然全线崩溃。
……
“鸿安!怎……怎么了!”
兰文绣愕然的看着眼前的丈夫。
全然没有想到,一觉的功夫,醒来之后的丈夫在看到自己第一眼之后,竟然会变得如此激动。
“不会是受凉,发烧了吧!”
兰文绣走上前,手背放在方鸿安的额间感知了一下,又放回到自己的额头上对比了一下,发瘦发白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担忧:“是有点热哦!”
兰文绣扭过身子准备去倒水,方鸿安的手突然伸了出来,强硬的拉回了他。
“鸿安,我去帮你倒……”
不待她说完,方鸿安已经翻身而起,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文……绣!”
“文绣!”
“我没发烧!”
“我很好!相当好!前所未有的好!”
“哈哈!”
方鸿安颤着身子,强有力的臂膀紧紧的揽住兰文绣,嘴中喃喃呓语。
感受着方鸿安直白而浓烈的情意,兰文绣初时还有些羞涩,但渐渐的也就红着脸适应了下来。
好一阵之后。
眼见方鸿安还没有撒手的打算,兰文绣终究是忍不住了,轻咳了两声:“好了!别瞎想了!快去洗把脸,然后吃饭吧!家里的米缸快空了,我准备回娘家去借点回来!”
她只当方鸿安应该是发了噩梦,柔声安慰完,扭了扭身子,从方鸿安怀里转了出来。
“回娘家!”
“借粮!”
方鸿安脑中轰然一炸。
尘封了四十年的梦魇回忆,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
记起来了,一切都记起来了。
1984年5月11日。
这个让他永生铭记、让他悔恨自责了四十年,也彻底改变了他人生轨迹的日子。
方鸿安出生在潇南山区的一个小村落,人穷地少,运途多舛,还没记事的时候,父母就相继去世了,方鸿安是靠着爷爷奶奶一手拉扯大,十六岁的时候就单独立了户。
那个年代,农村的孩子早成家,但因为穷,方鸿安甚至连说亲的人都没有。
一直拖到二十岁的时候,才是在陪人相亲的时候,机缘巧合碰见了同样陪人相亲的兰文绣。
方鸿安对兰文绣既是一见钟情也是见色起意,靠着俊后生的外表和厚脸皮的功夫在私下成功“耍朋友”。
到谈婚论嫁的时候,兰文绣家知道方鸿安家里的情况之后,是一万个不同意的。
但强横的老丈人最终也没拗过看似文弱的兰文绣。
1983年结婚之后,小两口信心满满的准备建设幸福小家园,却没想到,当年老天爷作恶,本来能收1000斤的两亩多水田,最终只收了不到600斤谷子。
扣除上交的公粮之后,到了转年换完谷种,到4月的时候,家里就已经断粮了。
方鸿安东借西借,也只撑到了5月,所以兰文绣才想到回娘家借粮。
1984年5月11号这天,兰文绣回兰溪村娘家借粮,途中不慎滑落荒塘,最终连同她腹中那只有四个月大的胎儿一起魂断水塘。
也由此,此后的四十年,方鸿安都活在无尽的悔恨和痛苦之中,蹉跎潦倒一生,刚过六十岁就已经油尽灯枯,躺在了重症病房等死!
……
……
思绪拉回。
眼看着兰文绣收拾好了,就准备出门。
方鸿安猛地一震。
慌忙冲到堂屋门口,一把拦住了妻子:“文……文绣!不……不能去!”
见兰文绣蹙着眉看了过来,方鸿安知道他应该是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