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隔几个时区之外的格利兹市。
此时依然是美好的下午时光。
春日的太阳暖和但不刺眼,温吞吞的挂在天上。
翠绿的山间公路上进行郊外骑行的年轻人们绕过山崖,远方平原上的古老沿湖庄园映入眼中,白色的云海和希腊立柱式的庄园穹顶几乎融为一体,美的像是一场不真实的海市蜃楼。
今天伊莲娜家族的老宅很是热闹。
庄园里人来人往,男女客人端着盛放着精致食物的托盘轻语低笑。
罗马宫庭般的绵延的蓝紫色帷帐延伸上百米,从花田草坪一直绵延到停泊着两只白色汽艇的湖边码头。
空气中漂浮着古典音乐和杜松子酒的气息,似乎正在开一场规模不小的午后茶会。
“奥古斯特?”
花园的某处,
一只前胸处布满米白色的斑点,后背则铺着绸缎般鲜亮的棕色毛发的狗狗从午后懒洋洋的打盹中,机敏的抬起了头。
它耷拉在脸侧的两扇颇为喜庆的深色大耳朵稍稍抖动了一下,确定自己听到了主人的呼唤。
狗狗就欢快向着早春绽放的欧洲樱草田黄白色的花海蹿了出去。
做为一只自认高贵而骄傲的大狗狗,
一只拥有包括四周的林地和部分湖泊在内占地15000亩的整座庄园土地做为领地的大狗狗。
在自然界中,往往只有棕熊或者花豹这样食物链顶端的猎食者才有这样庞大的领地。
它自得的像是只狗中的皇帝。
大狗狗从来都对马路上那些随意被路人抚摸两下,就欢快丢下了做狗的尊严,把尾巴摇的跟小手鼓似的不知廉耻的妖艳贱货同行们,报以发自内心的鄙夷。
它迈动修长的四肢,灵活的避开两个从湖边太阳沙滩椅上坐起来尖叫着“好可爱”的比基尼女郎。
又顺便呲牙吓退了一位从放着自助食物的长桌边悄悄摸过来的,看上去只有五六岁大却穿着手工正装,一丝不苟打着领带的人类幼崽。
哼,
对方竟然僭越的妄图用一块牛排交换,偷偷摸它的尾巴!
它对丢给自己的肋眼牛排根本不屑一顾,连嗅也不嗅一下,矫健的从草丛中叼出了一枚网球。
轻轻咬着球,顺着田埂边的小路就继续跑了下去。
大狗狗在田野间熟悉的绕了几個弯,就在一个僻静的胡桃树阴处,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它凑到坐在轮椅上的年轻女人身边,讨好的把网球递了上去,咧嘴谄媚的露出尖尖的门牙来。
“奥古斯特,你已经是中年老家伙了,我们要多运动,多晒太阳,保证活到十五岁,争取活到十八岁。”
穿着奶油色雪纺连衣裙的女人伸出手接住网球放在地上,挠了挠狗狗的耳朵,轻声温柔叮嘱道。
狗狗被挠的欢快的在地上打了个滚,
它摇着尾巴舔了舔女人的手心,就乖巧的自己趴在一边的阳光地上用前掌拨弄着网球。
那枚网球是它从小到大的玩具。
狗狗常年啮咬的使得网球表面略微显得坑坑洼洼的,青草色的表面上用快要褪色的马克笔写着“AUGUSTE”这行字母。
关于人生中收养的第一只宠物,具体应该叫什么名字。
安娜和自己的姨妈曾经精心研究过很久。
安娜希望管它叫“雷诺阿”。
姨妈则提议用她最喜欢的雕塑艺术家罗丹来为狗狗命名,并坚持认为这只狗后背的流畅曲线很有罗丹青铜雕塑的味道。
于是,
某天晚上她们两个灵机一动,最后这只狗狗就被叫做了奥古斯特。
【AUGUSTE】——既是雕塑艺术家奥古斯特·罗丹的教名,同样也恰好也是安娜崇拜的油画大师皮埃尔·奥古斯特·雷诺阿的中间名。
两位大师又生于相同的时代。
一人塑造了欧洲近代雕塑的历史,另一个则改变了世界美术的潮流,交相呼应。
“奥古斯特?你说我这幅画画的怎么样。”
树荫下的安娜把爱犬呼唤到身边,指着自己身前画板上朦胧的颜料油彩,随口问道。
狗狗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在喉咙里低低呜咽了一声。
“好吧,确实色点处理的很一般,却少了几分灵气,我的奥古斯特果然是位很苛刻的艺术家呢。”
安娜拍拍奥古斯特立起上半身后,几乎有自己轮椅那么高的狗头,随意的笑笑自语。
九年前,
姨妈检测出了癌症,
她还记得那时,正好是自己所上的女子公学的复活节假期,姨妈带着她正在不列颠三岛参加一位王室旁系成员婚礼。
在返回奥地利之前。
姨妈突然决定要去宠物商店里领养一只小狗。
当她们再次回到伊莲娜庄园的时候,家中随行的管家手里的宠物提行箱里,就装着这只来自爱尔兰的史宾格猎犬。
除了艺术,
安娜是个日常性格偏向冷感的女孩,小时候并不像别的小姑娘一样喜欢宠物。
如果非要让她养些什么的话,安娜其实更偏爱像是沉默精灵一样的英格兰短毛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