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远处巷子里的市井喧闹与雨打屋檐。
他就着市井的烟火气下笔。
身态和气质却显得越发没有了烟火气。
一刀便是一笔。
没有了任何多余的响动,刀锋在料子中或深或浅的划过,如同鱼儿游过水面,蚯蚓翻开土沙。
只有极为细微的“沙”的一声。
收发自如。
每一分气力都妙到毫巅,不少用一分,也不多造一分多余的响动。
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大成之境。
最终。
到陆子冈刻到人生中最后一件雕品的时候,他下刀时几乎兼具了孩子的稚朴,中年时的专注,老年时的写意。
顾为经身边千万个幻影在倾刻之间,塌缩融为一体。
千万次下刀融为一刀。
这一刀好像一生的春风秋雨,喜乐怨憎都吹入了刀痕之中,连那种割开泥土的沙沙声都没有了。
只有极细极细的“嘶”的一声。
似是将一壶在老树下埋了一甲子的老酒取出一口饮尽时,封口起开时的回响。
又仿佛一句长长的叹息。
顾为经脑海中,所有的幻影全部都消失不见。
只剩下了身前最后一个白发老人的身影。
老人凝望着手中玉器片刻。
将手中的刻刀放在桌案之上,起身推门离去。
再不回来。
“陆子冈之治玉,鲍天成之治犀,周柱之治嵌镶,赵良璧之治梳,朱碧山之治金银,马勋、荷叶李之治扇,张寄修之治琴,范昆白之治三弦子,俱可上下百年保无敌手。盖技也而进乎道矣。”——张岱《陶庵梦忆·吴中绝技》
“陆子冈,年约六十,忽有方外之意,为僧治平寺十余年,不入城市,亦奇人也。”——《吴县志·木渎小志》
“陆子冈者,用刀刻玉,子冈死,技亦不传。”——崇祯十五年《太仓州志》
——
顾为经推开书房的大门。
阿旺从门口溜了进来,在屋子里溜达了一小圈后,轻车熟路的找到了书桌上小茶案边的黄色的实木大茶墩。
跳了两下。
一屁股就坐了上去,咬的顾老头的大宝贝吱吱的响。
阿旺被顾为经抱走时,有轻微的口炎,有一段时间,酒井小姐只让它吃细软的食物。
如今口炎问题好了许多。
磨牙的习惯却是依旧保留了下来。
顾为经不管阿旺,他从桌子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金属的笔盒。
笔盒打开。
里面摆放着三把刻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