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淼淼纤长的手指置于黑白琴键之上,屋外冷风呼呼,练习室里流淌着冷清的音符。
那是未被其他人弹奏,独属于她的曲目。
女孩并不是什么作曲的天才,曲子笨拙青涩,像是个迷路的孩子,想要诉说什么,却又无法很好地组织言语,以至于让带有主观滤镜的作曲者本人都听不下去。
她有些气馁,又低下头在谱子上写写画画,本来整洁的谱子,随着更改次数的增加越发混乱,像及了女孩此刻的心境。
“柳淼淼,你就不能有点出息吗?”
女孩小时候比现在还胆小,一个人独处时,她总是会像爱丽丝一样,用自己的名字称呼自己,并站在第三者的视角上,批判自己的怯懦。
然而如果这有用的话,胡先生的日记里就不会出现那么多次打牌和游玩了。
她怎么也忘不掉昨天在商场里看到的场景,路明非和夏弥走在一起,两人的脸上满是笑意。
“这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呢?柳淼淼,你真是无聊啊!”
女孩发了狠,决心不再去想这件事,然而下一刻浮上脑海的却是男孩的笑颜,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柳淼淼确信自己是疯了,却没舍得太用力把钢琴盖上,但这让她又想到同男孩一起弹奏的那天。
她重新打开钢琴,抚摸着他弹过的琴键,肩膀仿佛又感受到了温度。
17岁是个奇妙的年龄,少年们多愁善感,会觉得某一个人就是自己的全部。
但那个他,也只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哪里回应得了那比天还高,比整个世界都厚重的期待呢。
或许他们喜欢的,根本就不是“他”而是自己视界中,那个完美无瑕闪闪发光的人。
路明非并不是一个完美无瑕的人,女孩自然是知道这一点的。
但她端详着他的脸,在他的眼睛上试着照照自己的脸,越看越越沉迷,就是那不尽合自己的理想的地方,也都可以原谅了。
因为,他是她喜欢的男孩。
“柳淼淼,你没事吧?脸怎么这么红?”
那个本该是幻影的男孩,一下子来到了现实,将手贴在自己的额头上,脸上满是关心。
“路…路明非?”
意识到他真的来到了自己身边,女孩的脸立时红了。
是因为他或许听到了自己的自言自语,是因为他看到了狼狈的自己,也是因为…这是她喜欢的男孩。
…………
……
“让所有人都喜欢的曲子?”
听完女孩的话后,路明非不由得哑然失笑,“哪有这样的曲子啊,除了钱还有什么能让所有人都喜欢?”
女孩嘟起了小嘴,似乎在埋怨他嘲笑自己,又好似在黯然伤神。
“曲子最重要的是自己喜欢,”
路明非本想找两个从杂志上看来的,音乐家小故事举例。但转念一想,那些不知真假的故事,和他的想法大约是不契合的。
“它们就像一个人…我说的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创作者眼里的人。”
“对于曲子的创作者而言,它就像是自己喜欢的女孩。确切的说,是他眼里的,自己喜欢的女孩。”
“那个女孩或许不像他视界中的那般完满,或许脾气非常糟糕,或许人家早就有喜欢的人啦、又或许某一天他就不喜欢她了,就像现在看自己小学时期的高分作文一样,到处都是缺点。”
“但对于‘少年’来说,最重要的,想要描绘的、是此刻自己视界中的她。”
“曲子可以歌颂一场伟大的战争,描绘一幅绮丽的油画、当然也可以为那个自己视界中的‘她’刻下音符啦。”
柳淼淼明白了少年的意思,因为笨拙的她时刻都在全力倾听少年的话,但即使如此,她还是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不,不如说从一开始,她在乎的,就只有这个问题——
“那你喜欢这首曲子吗?”
女孩本来就因为轻微感冒,而微微发红的脸,此刻更像是突然喝了一杯白酒,心脏更是扑通地跳个不停。
她勇敢地迎上路明非那有些疑惑的目光,小脸上的表情,好似发起冲锋的军衣骑士。
之所以不着铠甲,是因为在这个加特林都已然现世的时代,铠甲早已没了用武之地,在膛线和金属(纸壳)定装弹的加持下,枪支获得了轻易击穿板甲的能力。
这个时代的骑兵,往往是下马作战,但在战事到了要紧关头,这个驰骋战场数千年的兵种,总会再度开始冲锋,朝着弹雨与炮弹。
归根结底,喜欢一个人这件事,和不断占领阵地,将对方逼入绝境以至举白旗投降的战争,并没有什么本质上不同。
在少年(少女)们看来,每一次小心翼翼地靠近,激烈程度不亚于一场阵地争夺战。
或许他们还没来得及冲出己的阵地,就被‘敌军’的炮火送回了野战医院。
又或许在冲锋的道路上,膝盖就中了不知从哪里飞来的子弹,只能在泥泞腐臭的黄土地上拖着血迹爬行。
但是即便如此残酷,无论在那个时代,仍有一个又一个的少年们,选择踏上‘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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