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觉得自己是神经病吗?”
“哪里有神经病会说自己是神经病?”路明非缩在椅子上,像是一条蜷缩着身子的小狗。
头发花白的老专家整理了一下胸前的铭牌,“你不是神经病,但为什么要装得像个神经病?”
冲国人都是折中的,听老专家这么说,路明非便愿意开口承认自己是个神经病了,“你别乱说啊,我就是个脑袋不正常的神经病。”
“这一次要在这里呆一段时间吗,”老专家没和他争辩,他究竟是不是神经病,“这里的床位都满了,但护工人手非常紧张。”
想了一会儿,路明非开口道:“让我穿病人的衣服就行。”
老专家不置可否,低头处理文件。
过了一段时间,他才抬起头来问:“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要不要换一个星球生活,或者,去韩国整容。”
如果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那路明非铁定捂着脸在地上打滚,然后用脚扣出一百座金字塔。
有的人活着但是他已经死了,社死。
“为什么呢?”
老人突然这么问,路明非有些搞不清楚他在明知故问,还是问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件蠢事。
“我也不知道……”
直到现在路明非的大脑都是懵的。
办公室外的烟火绚丽,还没睡觉的人们都在迎接2008年的到来。
路明非此刻却只想把头按在马桶里自杀。
朋友们和老师送自己来医院的时候,楚子航,楚大会长一本正经地登上台去,说这是他准备的节目,问大家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再配上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颇有一种在讲冷笑话的感觉。
好多人还真就信了他的鬼话,毕竟不会再有什么事,比今晚的事更加离谱了。
完美无瑕的女孩对小路同学表白,他拒绝了不说,还当众发癫,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在看什么恶俗喜剧片。
“不后悔…”
老人的话没问出口,因为看一眼眼前的这家伙就知道,这人120斤的体重,恐怕有119斤都是后悔。
完全就是一副,后悔得想要哭出来的表情。
“什么时候想走的话,就走吧,不用和我打招呼。”
老人起身推开了办公室的门,在白色的走廊上,路明非的朋友们站在那里,见他出来立即投以询问的眼神。
‘看来一点问题都没有,’老人在心里欣慰地笑了。
…………
……
医院天台上很冷,积雪厚得能没过脚踝,这在这座南方城市,是非常罕见的。
路明非披着陈雯雯给他买的新大衣,上面的牌子都还没来得及撕掉。
他原本那套合身的西装在扭打中开了好几处线,几乎能看到内裤的颜色。
也不知道,都这么晚了,陈雯雯在哪里买的衣服。
“苏晓樯家的车送她们回家了。”
一如既往的,楚子航走路没有声音。
路明非心说;以后工作的时候千万不能当师兄的下属,这摸个鱼都得提心吊胆的。
“她家的车修好了吗?”路明非下意识的吐槽,“我记得国内好像能修的地方很少吧。”
“是另一辆车,”
楚子航说话总是一板一眼的,
“苏晓樯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冷面师兄递来的是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那是圣诞节时夏弥送给他的巧克力,被他忘在苏晓樯家的车上,那天晚上车又出了意外。
车还没修好,或许礼盒是苏晓樯特意去拿的。
路明非接过礼盒,觉得它重得好似铅块。
巧克力当然不可能有铅重啦,之所以让他觉得沉重,是因为寄托在上面的心意。
如果圣诞节那天,他不婆婆妈妈的,或许早就拆开了礼盒,情况或许就不会变得这么尴尬了。
“不拆开看看吗?”楚子航说,“我收到的是普通巧克力。”
听他这么说,路明非觉得手上的巧克力更加沉重了。
他颓丧的坐在雪里,完全没有一点要拆开它的意思。
楚子航坐到他的旁边,没有说话,一副兄弟等你想通了一起去喝一杯的态度。
可路明非还没有成年,正规网吧都去不了,更别提喝酒了。
雪还在下,雪花落在两人的身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在午夜的城市中,它竟成了最强音。
迟到的烟火震耳欲聋,比雪细碎的声响强过百倍,可这个夜里终究是雪声的主场。
那天上的花火,美丽却又短暂,不多时世界又静了下来,两人的耳边又只剩下了雪声。
“师兄,”最终,没忍住先开腔的还是路明非,“我是不是特别不识好歹啊?”
楚子航没有说话,诚实地点了点头。
他一直都是个说实话的好孩子。
“哇靠,师兄,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我知道我很不识台举啦…但……”
平日里很能说的路明非,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狡辩,只能老老实实的低着头说,“对不起,师兄,你帮我安排了那么多,我最后却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