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雯雯醒醒,天亮了喔。”
‘唉?我睡着了吗?’
黑发姑娘糊糊地睁开双眼,近在咫尺的那个男孩,让她确信自己现在仍在梦中。
“别闹了,”姑娘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娇憨,“我还有好几份表格没做呢?”
面对在梦里也要上班的朋友,路明非有些哭笑不得。
他觉得自己真的没有良心,一路走来,老是让朋友揽上重活,别人发了小财都是让朋友去肥差的说。
“以后你不用做表格啦,”路明非半是安慰,半是心疼道:“咱们都毕业了。”
‘唉?毕业是……’她突然觉得心里有点堵,脑袋恢复了清明,“是啊,我们都毕业了。”
然后,展露在黑发姑娘脸上的,是一如既往的笑容。
是啊,一边上课,一边处理乱七八糟的事可辛苦了。
头发掉得越来越多,身体更是在亚健康通往猝死的道路上一路狂飙,某一天一睡不醒,排队领孟婆汤女孩也不会感到意外。
姑娘的心中回荡着小小的,解脱般的畅快感,但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迷惘。
以后……
明天,她该怎么度过呢?
干脆什么都不想,好好睡上三天三夜?
如果要来一场期待了几年的毕业旅行,那第一个目的地,应该是‘人杰地灵’的迈阿密,还是充满时代气息的莫斯科?
18岁的姑娘,真切地感受到了,时间在向前,世界和大家都在向前,她却想要在原地驻足的无力感。
其实,她的朋友,平日里最内向,最胆小的柳淼淼,也要比她勇敢得多。
她安慰朋友说;正因为要分开了,所以才要微笑。
其实是当这一天来临,她不知道除了微笑,该露出怎样的表情。
所以,她要笑得像花一样。
“感觉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女孩的声音很低,路明非却真切的听到了,
“喔?什么样的梦,当社畜不断加班吗?”
男孩一边将档案和资料归门别类,一边开玩笑道:“这可不行啊雯雯,喜欢上班是绝症,没得治了。”
“是啊,是绝症没得治了,”黑发姑娘表示赞同,她紧了紧盖在身上的毯子,换了一边脸趴在桌子上“当上组长想成为主任,成为主任想升职经理……是为了多拿工资,还是为了成为一个‘优秀’的人?”
男孩整理的动作慢了一拍,过了半响才回道:“或许这些都没有意义,人生的尽头必然矗立着一座冰冷的墓碑,就算把名字刻在石头上,百年之后也不会有人祭拜。喔,墓地的产权没有100年。”
“所以我们要把墓碑造得大大的,”路明非突然笑得像个神经病,“就是那种有碍后人瞻观,拆迁的来了,也得花上两天才能拆完的那种,这样的话拆迁老哥绝对会记得墓碑上的名字。”
黑发姑娘觉得眼前的男孩笑得好缺德,但她好像不怎么讨厌,于是也跟着一起笑了。
说起来,18岁的男孩和女孩在一起,居然讨论什么人生的意义,简直是神经病到了极点。
陈雯雯从能流畅的阅读文字开始,就喜欢看小说,从《爱丽丝梦游仙境》到《海底两万里》《哈利波特》。
说起来很不好意思,她小时候的梦想,似乎是成为一个作家?她…记不太清了。
梦想这玩意就是这么一回事。
说好听点叫有斗志。
难听点就是不自量力。
似乎人,必须得有远超自己能力和境遇的目标,才能让别人竖起大拇指。
而小孩子们往往不懂‘理想’意味着什么,他们的‘理想’,大多是为了让父母和老师的夸奖。
但父母和老师都难望项背的事,又如何指望和他们同一境遇的孩子实现呢?
孩子们往往不知道自己说了谎,大人们荒唐的相信,那些远大的目标真的是孩子的理想。
其实,如果不抽出七匹狼,和给孩子使脸色,大部分孩子的理想,估计都是天天放假吧。
这世界上的大部分理想…是假的。
《爱丽丝梦游仙境》和《海底两万里》的故事也只是故事。
现实中没有兔子洞。
海底两万里成书的年代,世界上还没有潜艇,当然也没有鹦鹉螺号了。
到现在,法理上已经是个成年人的黑发姑娘,还有被称之为理想的玩意吗?
理想,是有的。
哪怕它遥不可及,好似天上的星星,又好似随时会消失不见的谎言。
这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理想,小学老师听了多半会哑然失笑。
尽管这个理想,要以谎言开头——
“所以,为了把墓碑造得大大的,路老板,继续给我工作呗,反正大学也很闲。”女孩直起身子,齐耳的短发有些散乱,脸上还有趴着睡觉压出来的红印子,“说不定,大学毕业时我就财富自由,再也不用给别人打工了。”
路明非坐到黑发姑娘对面,盯着她淡淡的黑眼圈,和眼眸里的血丝。
也对,没有多少姑娘能像是夏弥那般妖孽,睡眠不足当然就会这样。
这个姑娘…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