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万物复苏时节,紫禁城的天就一直没有放晴过。
咸福宫中,慧贵妃撑着单薄,瘦弱的身子,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望向站立在她榻前,出言质问她的青年。
什么叫是不是她和先皇后合谋害死了他的母妃哲敏皇贵妃?
这就是她养大的好儿子么?
她养了他十几年,样样仔细周到,嘘寒问暖,她自问对得起他,可没想到他不知从何处听来的闲言碎语,不加佐证就跑到她面前来兴师问罪。
失望,痛心和懊悔让她剧烈的咳了起来,许久后才平复下来。惠贵妃强撑着身子起身,站在青年对面,一字一句的问道:“是谁告诉你,是先皇后和本宫害死了你的生母?”
青年,也就是大阿哥脸色发白,嘴唇颤抖,“是金常在。”
“呵”惠贵妃冷笑一声,“本宫和你做了十几年的母子,你虽不是本宫亲生的,可本宫一直将你当成是亲儿子爱护。如今你竟然为了别人的一句挑拨,就来本宫面前兴师问罪?”果然,不是亲生的,付出多大的心血都是养不熟的。
大阿哥看着冷漠转身的额娘,心里有一丝的慌乱,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了,于是跪在地上,“额娘,是儿子不对,儿子不该听信谗言,忤逆您。”
惠贵妃疲惫的坐在榻上,眼泪悄然落下,“不管是谁说的,既然你心里已经有了疑心,本宫也没必要再瞒着。”
“你额娘生下了你,一年后又怀孕了,在五个月时府医诊断出是一个女胎。可她不知何故,孕期吃的过多,以至于生产时难产血崩而亡。”
“本宫没有害过她,也没必要。当时本宫一心和如今的宸懿贵妃别苗头,哪里会去关注一个怀了女胎,并不受宠的王府格格?先皇后哪里,本宫也从未见她出过手,至于私下里如何,本宫不知,也保证不了。不过先皇后既然能容得下你这个长子的存在,未必会劳心费力的伤害一个毫无威胁的格格。”
惠贵妃讽刺一笑,“本宫知道的就这些了,不信你可以去问你皇阿玛或是宸懿贵妃。”
大阿哥心里还是有些怀疑,母妃孕期贪吃,导致胎大难产,很大可能就是被下了药。既然额娘说不是她,也不是先皇后,那会是谁?如今母妃的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即便想查也查不出来了,毕竟,时过境迁。
额娘又因为他的冲动与他有了嫌隙,他只能尽力弥补了。
“额娘,儿子信您的话,以后不会再说了。额娘,都是儿子不孝,伤您的心了,你别生儿子的气,也不要丢下儿子好不好?儿子只剩您了。”大阿哥失声痛哭。
惠贵妃吃力的扶起他,“好了,别哭了,你还有儿子和福晋,以后好好生活,过去的就过去了,别胡思乱想。”
安抚好大阿哥,将他送出宫后,惠贵妃生生呕出一口血来,这将伺候在旁的茉心吓了一跳,惊呼道:“主儿……奴婢这去请太医去。”
惠贵妃摆摆手,“罢了,太医来又如何,本宫的身子自己知道。这些年没少吃药,也没断了本宫的病根。如今就更没必要了。”
茉心心疼的劝慰道:“主儿,您可不能灰心啊,大阿哥肯定是被人蛊惑算计了,您不是已经解释清楚了么?以后不会再疑心您了。”
惠贵妃冷笑一声,“是啊,一个不起眼的小贱人,何止是算计了永璜那么简单?她是杀人诛心,知道永璜心里的结,逮着机会就给了本宫和永璜致命一击,她如愿了。”
“算计了本宫,那她就别想活着。”惠贵妃从妆匣底下拿出一包药递给茉心,“拿给双喜,让他看着那贱人吃下去。”
茉心有些担心,主儿杀了金常在,皇上会不会追究,心里想着,手上的动作自然慢下来,神情也有些犹豫。
惠贵妃知道茉心的担忧,却不在乎了,皇上已经厌弃了她和永璜,而永璜与她的母子情也再也回不到过去,活着也只是让宫外的阿玛担忧而已。
“去吧,有事本宫担着。”
茉心值得听主儿的话,去找双喜了。
到了晚间时分,东配殿有了动静,金常在挣扎了一个时辰后没了气息,惠贵妃一直坐在榻上听着外面的动静,此时才轻轻笑了。
昨日因,今日果,该她承受的她受着,该别人的,她也不放过。
惠贵妃叫来茉心,将自己的私产一分为三,给宫外的阿玛留了一份,另外两份,一份给茉心,一份给永璜。
茉心拿着手里沉甸甸的盒子,心里一个咯噔,主儿这怎么看都是在交代后事一般?
“主儿,东西还是您自己收好了,等下次宫外来人了您再亲自给老爷吧,奴婢的那一份也没必要啊,奴婢不想出宫,只想伺候您一辈子。”茉心状似轻松的打算着。
惠贵妃轻笑一声,“傻茉心,让你收着你就收着吧。”转头看了眼窗外漆黑的院子,眼里都是落寞,“皇上……怕是不会再来了……还有永璜那孩子,本宫养他一场,却没想到还是不能善了。他也是个可怜孩子,本宫不怪他。”
“就这样吧。”惠贵妃轻叹了口气,喃喃自语?
“主儿。”低声叫了一声,茉心不争气的哭了出来,她看出来了,主儿已经心存死志。
二月初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