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一众管事太监宫女提着灯笼迎来。暖融融的灯光把李辞那点心猿意马照得如冰雪消融,再不好提起。
只见贵妃领着众妃嫔、公主站在中间,两侧、身后围着密密的人群。有瞧笑话的、有惊诧的、有不屑的、有淡然的,唯独没有关怀的。
好半天,才见乐怡公主挤出人潮冲到前头。
皇后因身子不适,早回宫歇着去了。她也正要跟回去伺候,忽听见有人落水,一看竟是齐王妃。
顾不得絮儿身上有淤泥,就来摸她的额,“还好还好,没发热。”
转身招呼御园的掌事太监,“传轿舆送齐王妃往宁仁宫歇息。铺厚厚的绒毯,身上盖的也要一床。不,两床!”
太监们领命去了。却没有人提议招呼给絮儿看座。
李辞对宫中的冷待早已见怪不怪,也懒得计较。可絮儿遭了如此大难,他不能容忍。开口道:“速速传座,铺锦被,点炭盆。”
管事的嬷嬷哪里见过他这样急,声调又冷,加上脸上又恐怖,跟个阎王似的。忙吩咐宫女去准备。
等待的功夫,李辞横眼见一张石凳。怕凳子凉,他自己坐了,让絮儿倚靠在他怀里,双手将她整个人环搂着。
兴许是乐怡公主与齐王把情深的戏码演了起来,贵妃不好疏离地看着。
她温柔嘱咐道:“齐王妃今儿不幸失足落水,想来是天色暗,加之灯火不足的缘故。”
说着轻轻摇起纨扇,“这御园的灯火,现如今是谁管着?”
有个老嬷嬷上前行礼便答,“回贵妃娘娘,是奴婢管着。”
贵妃笑着睃她一眼,知道她是皇后的人。有意借这件事,告皇后一个御下无方,管理疏漏的罪,一并捅到皇上那里去。
有个太监搬来张圈椅,贵妃一面落座一面说:“皇后娘娘体恤朝廷艰难,提出后宫俭省的法子。这御园每月用度,虽是从四百两减到三百两。今儿我们也瞧见了,就这几盏灯,哪里用得着开销那样多。”
“知道的,当你们办差的眼皮子钱,不知道的,以为上头有人指使。”
当即吓得那老嬷嬷磕头不止,“贵妃娘娘明察,每月灯烛份例都是内务府并尚宫局定下的规制,发多少奴婢们点多少,并没有私藏私昧。”
絮儿暗品贵妃的话,对预谋让朱美人落水之事只字未提,更像是借题发挥要找管事的茬。
恐怕害朱美人的正是她。
她大喘几口气,把声线调得委屈,“贵妃娘娘,絮儿并非失足跌落,是被人推的。那人推我落水后朝外大喊,却说是朱美人落了水。”
听得贵妃眉尾一跳,柔声道:“好孩子,可是哪里惊着了?本宫在园中并未听见谁在喊朱美人。”
是没听见,因为那推人的很快发现推错了人,就只嚷了那一声。
只听李辞冷哼一声,不屑道:“本王也听见,有个声音在远处喊了句‘朱美人落水’。”
李辞为人端方,从不扯谎。何况他们夫妇俩与朱美人并没有嫌隙瓜葛,犯不着非要往她身上攀扯。
贵妃一时没说话。
絮儿将她的嫌疑提到最高,更不愿吃哑巴亏,抹了抹眼角道:“贵妃娘娘明鉴,我身上这披风可是朱美人的?”
说着将李辞的外袍褪下,露出一截披风领子。尽管沾着淤泥,依旧能看出是杏黄的料子。
朱美人立马上前认领,“正是我的,方才席间听闻齐王妃身子有些冷,待回宫取衣裳,只怕耽搁久了受风寒。打发宫女送去的。”
当时在花厅确有许多人见到朱美人送衣裳,贵妃只好作势要抓出凶手。
她扫视一圈,厉声道:“好大的胆子!竟如此害人。本宫若抓住那人,必不轻饶。”
转头又望絮儿,“好孩子,你今日受了惊吓,不必跟着往西苑赏月,这会儿备好马车,随辞儿回府去吧。”
想赶她走?只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她可不会白白受害一场。
絮儿略一噘嘴,戚戚怨怨地抽噎起来。再抬眼,那双顾盼流彩的杏眼已然是哭了。
“贵妃娘娘疼絮儿,絮儿素来是知道的。承望娘娘替我做主,眼下那推人的必然没走远。就藏在一干太监宫女里头。”
说着摸了摸脸,像是擦泪,实则根本没有眼泪。横竖她落汤鸡似的,谁也瞧不出是否有泪挂在她脸上。
“我记着那人的声音,只待娘娘把这里的太监宫女列队站好,一人说一句给我听,必能揪出那人。今日伤着我事小,哪日这等刁奴伤了娘娘们,伤了皇上,岂不是捅了天大的篓子,任谁都兜揽不下。”
贵妃冷眼瞧她,分明是柔弱委屈的模样,却十足十地有谋算。三言两语便把事情攀到皇上那里。
正好,皇后总不好说是她挑事。
陈贵妃装得好样子,却不肯像往常一样拉她的手背抚摸,怕脏。
只凑近了道:“就依你说的办。横竖这御园里的奴才是该好好整治,没得欺主忘恩,哪日在皇上跟前有了疏漏,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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