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的魔似乎轻笑了一声,很是随意地道:“只要你想出去,自然就出去了。”
我一怔。
师尊的这座囚牢,我从未闯过,我不舍忤逆她,更不舍让她难为。
我抱起大黄的尸体,走向闺楼的大门。
果然,畅通无阻。
天气很好。
苍穹染上了一层明净的湛蓝色,如水洗般的干净清澈,大朵大朵的白云叠在一起,形成了涛涛滚滚的云海,明媚的阳光透射其中,将云层和天空都映照的旷亮无比。
神国仍是桃花盛开,四季如春,空气里飘荡着熟悉的甜香,花团锦簇掩映着重重宫殿,金色屋脊和艳丽团花连绵向遥远的天际。
可是我的心沉甸甸的。
这一走,也许再没有回头路。
“我们该走了。”魔催促。
我恋恋不舍地走向师尊的院落,“我想去看看师尊。”
“她不在这里。”
我望着近在咫尺的院门,还有院中央那棵灼灼怒放的桃花树,皱眉道:“那她在何处?”
魔发出诡异一笑,“既如此,就让你看一看真相。”
也不知它做了什么,我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神国像是幻影般坍塌,宫殿一座座消失,连绵不尽的桃林接踵不见。
足下铺着白色晶石地砖的长廊,也迅速崩碎,我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整座神国像破碎的幻影般消散殆尽,与此同时一座座黑色石山拔地而起,它们像是静默的黑色怪物,一头头现身而出,将我困在了中央。
而我的身旁,是曾经居住过的三间竹屋,面前,则是那棵早已枯死的树。
魔在我耳边轻轻说道:“你之前看到的神国,只是一个美丽的幻境,一个一戳就破的——假象。”
“所有人都知道是假的哦,只有你被蒙在其中。”
它语气漫不经心,却又分明透着几分嘲弄。
我没有理会,我知道它在挑唆。
其实它压根不知道,得知神国是个美丽的幻境时,我反而有些说不上来的开心,就算是为了骗我,师尊也为我打造了一个美丽如梦的幻境,不是吗?
也许,她也并不是丝毫不在意我。
这种微妙的感觉,让我已经坠落谷底的心脏,死灰复燃,很孱弱的一点火苗,像希望,种子,又或者只是一种永不可实现的奢望,正在荒芜枯萎的心脏中复苏。
我径直走向竹屋,开始打水清洗。
魔像是看到天狗捞月一样,发出轻轻一声嗤笑:“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她压根不会来。”
我淡淡道:“我知道,我只是做我想做的事。”
魔不置可否。
我继续清洗所有的竹屋,地板、桌面、房梁、窗沿,每一寸都不放过。
最后我来到师尊留宿那晚我趴过的窗户,我将那扇窗户清洗的格外干净,然后趴在窗沿上,对着枯死的树看了许久。
魔在耳边轻轻道:“顾采薇,你在她眼里和一粒尘埃无异,她压根不在乎你,她的世界你也永远无法进入。”
我敏锐地捕捉到一道特别的信息,脱口问道:“师尊的世界是什么?我为什么无法进入?”
魔似乎意识到失言,嘿然一笑:“她是神,你是蝼蚁,你们天差地别,本就是两个世界。”
这句话让我陷入了沉默。
我盯着枯树看了许久,忽然喃喃道:“你说那棵枯死的树,是不是就是师尊院子里的那棵桃花树?”
魔沉默不语。
我走上前去,细细打量,树干已经饱经风霜,早已看不出原本的纹理,但是树的形态、枝丫,都与师尊院子里那棵桃花树无异。
果然是同一棵。
我轻轻抚摸着漆黑的树干,心里感觉复杂且难言,无论是我住在竹屋时,还是在幻境的那些日子,师尊总是喜欢躺在这棵树上喝酒,偶尔抬头看月,夜色深深,皎洁的月光将她的身形勾勒的落寞萧条,那时候她在想什么呢?
我忍不住跳了上去,学着她的样子躺在那里。
魔一直没催我,我便一直躺在那里。
“大黄,你说师尊躺在这里的时候,在想什么?”
大黄不说话,但我已经知道了答案。
师尊躺在这里的时候,很孤独。
我跳下枯树,抱起大黄,拿起曾经那根放牛棍。
对魔道:“走吧。”
下一瞬,我们便离开了这座囚牢般的黑色石山,出现在了虚空中。
“师尊会发现我逃走吗?”
“你有半年时间。”
我又捕捉到一个熟悉的时间,“这半年时间,师尊不在神国?”
魔似乎轻笑了一声:“你不是知道吗?”
它真的很狡猾,明明回答了,却又什么都没说。
我想起师尊与魔龙的数次交战,那畜生提到过的地方,于是问道:“域外战场在哪里?”
“另一个时空,你目前不可能到达的地方。”
我怔然:“你意思是说,我以后有能力抵达那里?”
魔发出招牌轻笑,很是嘲弄的语气:“顾采薇,你逃脱神的领域,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我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