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她每一次红着脸去赴的，都是相柳的约。她满心期待着嫁的，也是相柳。哪有什么防风邶，哪有什么浪荡子，从一开始，就只有九命相柳一人。
若要再往前回溯一些，早在百年前，玟小六就已经站在相柳身边了。她为他劫持阿念，助他夺药…她那么怕疼的一个人，在他打架的时候，她宁可弄伤自己也要帮他。还有那一夜，脖子上的刺痛和酥麻的欲念…现在他都知道了。
“师父…知不知道？爷爷知不知道？”玱玹喃喃问道。
“他第一眼便认出来了，外爷那里，我不清楚。”
“师父他既然已经认出来了，他还同意让你嫁给相柳？”
“恩，高辛王和他处得挺好。”小夭顿了顿，又说。“小炎灷他们也知道。不然你以为，那些见不得光的买卖，他们怎么会放心交给一个不学无术的庶子。”
他们…都知道，他的小夭嫁给了九命相柳。那场盛大的婚礼，被蒙在鼓里，单纯地觉得是小夭低嫁了防风邶的人，是不是只有他？
神农氏，涂山氏，防风氏，还有离戎氏….如果可以，他此刻恨不得屠尽这些愚弄欺瞒他的氏族。有一个算一个！
玱玹倔强地站起来，扶着墙缓了好一会儿才站稳。他愤恨地瞪着小夭，一夜未合的双眼此刻布满血丝，看起来竟有些狰狞可怖。
他只觉心中阵阵寒意，禁不住问道，“这些年，你不仅把他带回我府里，还带他上五神山？你甚至把他带上小月顶，让他入紫金宫，犹入无人之境！是不是这世上，除了他，我们的生死你都不在乎！？”
小夭漠然地看着他，说，“我和你说过，相柳他不是嗜杀好战之人，他若要杀你，你不知已经死了多少回了。可惜，你从来不信我。”
她的声音分明如情人低语，入耳又如芒刺锥心。他宁可小夭像从前那样什么都不告诉他，甚至对他不理不睬，都好过现在。
他猛地一掌击在案几上。案几瞬间裂成好几块，空酒壶碎了一地。
听到动静，潇潇从屋外跑进来。看着院子里的一地狼藉，还有摇摇欲坠的玱玹，她无声地叹了口气，上前扶住玱玹。“陛下，天亮了，奴婢扶您回去歇息吧。”
“我不走。”玱玹推开潇潇。
“小姐闹了一夜，想必也累了。您让小姐也休息一下吧。”潇潇劝道。
玱玹呆呆地看着小夭。小夭进了屋子，木门在她身后轻轻合拢。
原来不被心爱的女子在乎，心可以这么痛的…..
门外响起一声撕心裂肺的悲泣声。她背抵着门，无力的闭起眼睛。纵然还有那么一些的恻隐之心，但已远不够支撑她打开那扇门，去给玱玹一个安慰的拥抱。
这世上有的人，年轻的时候一心只想要权势，得了权势，又想要红颜相伴，儿孙绕膝……轩辕王是这样，高辛王也是这样。如今玱玹执念横生，所求不过如此。可是这世间哪有这么好的事，所有的便宜都让一个人全占了。
===========
大约半个月后，青龙部的青木鼎，扶桑木，还有一些疗伤的灵药，都被悉数送入小院。
玱玹一脸不解地看着潇潇，“谁让送来的？我没要这些东西。”
“我的我的。”小夭闻声从屋子里跑出来，指挥着搬运的小工将这些东西都搬去后院。
自那日知道相柳受了伤，小夭就想着要为他炼制一些疗伤的灵药。她让信鸟传信给阿念，问蓐收借来了他们青龙部的神器青木鼎，要了一捆扶桑木，还特地罗列了一些适合相柳体质的灵药。
青龙鼎到了之后，她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后院。玱玹不怎么管她，只是依旧每日一早来，天黑才离去。
他处理完文书，就去后院走走。有时小夭专注地看着鼎炉里的火候，时不时地往鼎里加一些药材。有时小夭坐在鼎炉旁的竹椅上在打瞌睡，他就默默给她披上大氅。
自那日之后，他们几乎没怎么说过话。
他没有问小夭具体在做什么。他已知道了太多，有时想想，像从前那样什么事都被蒙在鼓里也挺好。
有一次他们正坐着吃饭，小夭整个身子突然向前一倾，仿佛有人从身后猛推了她一下，手上的碗滚落在地上，饭菜狼狈地撒了一地。
“怎么了？”玱玹放下手中的碗筷，关切地看着她。
小夭支撑着桌子沉默了片刻，再抬起头时，眼里噙着泪，满是悲伤。
“小夭，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让鄞来替你瞧瞧可好？”
“不用。”小夭用衣袖胡乱地抹了抹眼泪，起身去了后院。
看着小夭离去的背影，如此疏离而陌生。玱玹觉得，她再也不会对他笑，再不会亲昵地唤他“哥哥”了。有时候他甚至忍不住怀疑自己，这一次是不是做错了？
=========
后院的青木鼎日夜扶桑火不断，小夭又在每夜子时把自己的鲜血注入青木鼎中，眼看着丹药终于就要炼制而成。
因引血炼药，小夭的身子越来越虚弱，在最后一日引血之后，晕倒在鼎旁。
不知过了多久，小夭感到有人将她轻轻抱起，极尽温柔地搂在怀中。
“小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