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衍三十五年,初冬。
这一天,朱红色的宫墙内外均是小雪漫天,星星点点的细碎雪花落在了两位新人的头上。
大燕的太子殿下与他心心念念的姑娘皆是一袭大红袍,数十根金线被巧手的绣娘攒成一股,在婚袍的衣领和袖口的位置分别绘制了各种吉祥图案,大气又不失喜庆。
隔着冕旒上串着的各色玉珠,王烈余光瞥见明月似乎有些紧张,他仿佛没看见身后那些随行记录的礼部官员一样,径直伸出自己沙包大的手掌将一旁缩着的白皙小手包裹得严严实实。
果然,明月的手很凉。
明月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一时间甚至都忘了要抽回自己的手,就这么被王烈握着走了一会儿,她才红着脸颊在王烈耳边呢喃道:“殿下别这样,他们还都看着呢...”
王烈朝着明月咧嘴一笑,随即回头看向离自己最近的梅执礼,“老梅,你走太快了。”
礼部尚书梅执礼是谁?
要让正笑嘻嘻观望这里的王诩来评价的话,那这位就是人精中的人精,堪称大燕官场上的常青树。
果然,这位常青树立刻笑吟吟地开口道:“殿下恕罪,殿下恕罪,唉,老臣眼神不济加之漫天雪花蒙了双眼,一不留神就走到了您身边,是该慢着走,是该慢着走,哈哈哈...”
只见这位眼神不济的老尚书随即脚步一停,驻足原地,严严实实地挡住了礼部其余官员前行的路,让他们都停了下来。
“诸位,瑞雪兆丰年啊!这雪真漂亮!你们怎么看?”梅执礼微眯老眼,仰着头看雪。
“嗯嗯,是极是极!”一众臣子纷纷点头感慨,大赞老尚书有一双慧眼,能识雪花飘飘,逸趣横生,可谓天生妙人。
“现在可没有人在看咱们了。”
王烈说着拉过明月那双小手,放在自己掌心暖了又暖,甚至还哈了哈气,憨笑道:“看看这双手,冰凉。”
见明月还是很紧张,王烈挤眉弄眼道:“怕啥,父皇和母后又不是妖魔鬼怪,还能吃了你不成?”
“可是我的出身...”明月抿着嘴。
王烈闻言,望着明月那张精致的脸庞长叹了一口气,看来她还是心中有所担忧。
“月儿,你的父亲是春秋学宫大学官明仁,地位尊崇。”
“他出行六国,排场待遇并不比帝王将相差。而你,本就是学宫中的最璀璨那颗明珠,若非遭难蒙尘,恐怕也不会在机缘巧合之下与我这个只知道打仗的大老粗结为夫妻。”
明月刚要开口反驳,王烈正色道:“听我说完。”
“我时常在想,前世到底积了多少德,才换得今生这样一位这么多年来始终不离不弃的妻子在等我打完仗回来娶她回家。”
“说实话,我并不看重所谓的地位,无论是我的,还是你的。我久在军中,深知无论什么地位发出的命令,都不足以让兵士把命心甘情愿地卖给你。”
“唯有真心换真心,手足比手足,他们才会心甘情愿地为我,为大燕,冲上战场去赴死。”
王烈拉着逐渐被暖意裹住的小手,将其贴紧在自己的胸膛上,让她感受一下什么是男儿热血。
“我王烈这辈子干过最成功的一件事,不是在战场上杀了多少敌军,立下了多少战功,而是娶了你,娶回了我最爱的女子。”
望着那双虎目,明月鼻子一酸,刚要落泪却被王烈抱在了怀里。
多年的辛酸化作洪流不断冲击着内心,让这个内心已经千疮百孔的女子再也无法强装坚强,她瘫在爱人的肩膀上抽噎着,哽咽着。
年幼时家破人亡,姿色渐丰时被揽月楼强行选为花魁不得赎身,只是因为她是罪人之女,要替父亲“赎罪”。
当她已经心灰意冷,自觉此生无望之际,这个男人犹如一道明亮如炽阳般的光,驱散了四周黑暗,也重新点亮了她的希望。
而学宫的坍塌,令各处揽月楼群龙无首,伴随着这个男人的弟弟出现,他以春秋学宫宫主的身份将揽月楼背地里的黑恶勾当被一举拔除,甚至还专程找到自己,还了她自由身。
王诩不但销毁了她过往的一切受辱的文字记载,更以学宫宫主的身份亲自为她的父亲平了反。
“明月,浩然之地良家子,其父明仁,已故,生前为春秋学宫大学官,不惜身死以抗外敌,是学宫读书人的典范,当人人敬仰,师表长存!”
当王诩在揽月楼众人面前以宫主之令澄清一切时,明月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他,刚要跪下拜谢却被他扶了起来。
“大嫂,将来都是一家人,千万别谢我,这都是我大哥千叮咛万嘱咐要办好的事情,更是我身为学宫宫主的分内之事,您别怪我来得有些晚就行。”
这番情真意切又毫不做作的话语始终在明月心中久久不能忘记,她自是承这位小叔的情谊,也知王诩如此重视很大程度上源于自己男人。
可面对这样的大恩,她实在无以为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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