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娘!”沈星遥本能高呼出声,朝着那个身影奔了过去,却看见猩红的血光自那女人脚下蔓延开来,将整座山头都染得通红。 女人朝她伸出了手,又忽的放下,决然转身离去。 “值得吗?你做了这么多,真的值得吗?”沈星遥哭喊出声。 女人没有回头,只是停下脚步,仰面望向远天。 “他们怀疑你,背弃你,将你贬低得一无是处!你救出来的人,觊觎着你的身体,你信任的人,把所有脏水都泼给你,你至亲的姐妹,为了此事,家破人亡,或是四处流离,而你,直到最后一刻,都没有人知道你曾做过什么,付出过多少!你一生殚精竭虑,呕心沥血,最后换来的又是什么?”沈星遥哭喊着这些话,不知不觉已是泣不成声,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张素知的背影消失在一片血红的山水之中。 殊不知,她的梦话与哭泣,坐在床沿的凌无非都听得一清二楚。 凌无非伸手轻触她额头,仍觉一片滚烫。看着心爱之人哭得不成人形,也不自觉落下泪来。他生于俗世,十岁出头时便已通晓人情世故,多年以来,胸中那股少年意气,始终不得真正施展。到了如今,只越发感到这俗世凉薄,只容得下名利、私心,容得下小人、奸佞,偏偏容不得少年人的一腔赤诚、轻狂、率真。 这时,店里的伙计端了温水,敲响房门。凌无非闻声起身,接过凉水后便关上了门,回到床边。习武之人,常有跌打损伤,对待急症,都多少懂些应急的法子,见沈星遥始终高烧不退,只能解开她身上衣物,替她擦身降温。 他自未时起,便一直照顾着昏迷不醒的沈星遥,衣不解带,整夜都未合眼,直至翌日晌午,终于煎熬不过,靠着床头昏昏睡去。他脑中始终绷着一根弦,时刻惦记着沈星遥的情形,是以未睡多久便猛然惊醒,然而一睁开眼,却见沈星遥已坐起身来,面无表情盯着墙边的窗。 “醒了?”凌无非赶忙起身,伸手摸她额头,见已恢复如常,方松了口气。 沈星遥一言不发,默默穿好衣裳,扶着床沿,赤脚落地,走到桌旁,看着桌上的玉尘,沉默良久,忽然问道:“你想不想过回从前的日子?” “怎么突然问这个?”凌无非眉心一紧。 “倘若,无需再向世人证明我的清白……倘若我从未存在过,你还想不想做回从前的自己?”沈星遥眼色空惘,仿佛在很吃力地思索着何事。 “你想说什么?”凌无非起身朝她走去,却见她忽然抽出玉尘,回身指向他喉心,只得停下脚步,静静朝她望去。 他的眼中尽是疑虑,全然想不明白她在做什么。 “从前我一直想的,是要如何证明我娘曾经做过的事,还她清白,”沈星遥黯然道,“可我现在觉得,这些事都毫无意义。” 凌无非一言不发,只是安安静静听她说话。 “她耗尽一生,舍弃名誉、身份,只为铲除魔道,解救那些被诱拐囚禁的男男女女,可那些从中占尽好处,自称英雄侠士之人,都是怎么对待她的?我四处漂泊,寻找证据,难道就是为了昭雪之后,兴高采烈地同那些道貌岸然之辈为伍,曲意逢迎,就这么过一辈子吗?”沈星遥所言,字字犹在泣血,听得凌无非心下震荡,感慨不已。 “所以,你觉得我从前也是和他们一样的人吗?”凌无非认真问道。 沈星遥摇了摇头,道:“我从没这么想过……可我现在不想再为了向他们证明什么,徒劳奔波,他们不配!反正横竖都不是一类人,他们逼死我母亲,个个都有滔天之罪!这里面哪一个不是我的仇人?只要不必与他们为伍,我宁可认下这妖女之名,也要同他们死磕到底。”说着这话,她的唇瓣发出微微颤抖,“可你不一样……你背负的太多,不止是为了自己而活,你所担的,不仅是‘惊风剑’这名号,也是钧天阁白氏一门,如今存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我既坐实了这妖女的身份,便不打算再证明什么,你若继续在我身边,也将背负一世骂名……既是如此,倒不如早些分道扬镳,各走各的路。” 凌无非心平气和听完她的话,眼底全无波澜,他叹了口气,直视她双目道:“所以,你阻止我杀卫椼,却打算自己走上这条路?” 沈星遥轻阖双目,缓缓点头。 “好,”凌无非一点头,道,“你要做妖女,要与各大门派、江湖正道为敌,摆在你眼前的,就有一条路。” 说着,他指指自己心口,沉敛眸光,泰然道:“凌某承惊风剑之名,自小便在江湖闯荡,江南一代英豪,皆知我姓名.你要成魔,现在就可以杀了我,保你不费吹灰之力,立刻成为武林公敌,任谁提起你的名字,都要胆战心惊,却又恨不得杀之后快。” 沈星遥闻言,眉心倏地蹙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