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书院一共招收了五十名秀才和五十名举人,通过统一发放的不同样式的外衫进行区分,按照入学考试名次排列。
怀泽入座之后和前后的学生打过招呼,便继续保持沉默,打造自己谨慎守礼的人设,这是怀泽出发之前就想好的,这种人设虽不是最受欢迎的,但最稳妥,也方便他拒绝一些无用的社交。
距离大典开始还有大约半刻钟,怀泽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发现站在最前面的几位学生已经在小声讨论,而他们讨论的正是书院的院正,宰辅大人李宣。
李宣出身应天府大家,年仅二十岁就高中榜眼,从翰林院到户部再到地方,政绩卓着,年仅五十岁就成为当朝宰辅,期间也曾因为向皇上进言整顿冗余而被贬斥,但始终刚直不阿,属于典型的实干派人物。
随着三声锣响,大典正式开始,怀泽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当朝宰辅,他虽然头发已经半白,但精神矍铄,一双眼睛尤其明亮,仿佛能一眼看穿人的想法似的。
他今日开学的致辞也很简单,就是围绕“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这个主题,言语生动又犀利,怀泽原先还以为自己的答案不错,但和宦海沉浮几十年的李宣比起来还有不小的差距。
一个简单的致辞环节最后变成了小型的学术研讨会,不过显然其他学究早就习惯了这一点,没一会儿也加入了讨论。
有了这个小插曲,大典比原定结束时间晚了将近半个时辰,也直接影响了第一堂课。
秉承着应试的原则,怀泽他们这个阶段的教学内容完全和乡试保持一致,距离现在最近的一场乡试便是两年后八月的那一场,怀泽根据这个时间制定了自己的学习计划。
和院试比起来,乡试最大的变化就是多了律学和算学这两项,但最让怀泽担心的就是他最不擅长的杂文和诗赋。
无论在哪个时代,科举从来都不是公平的,出身官宦世家的学生在律学上必然更有优势,同样的出身商贾人家的学生也会在算学上更有优势,真正惨的就是没有根基的底层学子们。
想到这里,怀泽突然很佩服出身农家的闻老太公,以怀泽如今的状态,很难想象当初闻老太公是如何凭借自己的努力在科考中杀出重围的。
教授时政课程的学究姓张,头发已经花白,显然年纪不小了,他瞧着学生还沉浸在适才院正的教导中,干脆直接延续了刚才的讨论,只不过话题变成了“圣人之学”。
怀泽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应天书院果然卧虎藏龙,这一堂课水平便如此高深,所谓圣人之学,如果只是简单理解为读书人之学就太过狭义了,何为“圣人”,无非是天下之主。
这个话题看似论的是学问,但实际论的是实实在在的时政。
书院所有课程的座位都是根据最近一次考试成绩排列的,先生的话刚说完,坐在怀泽前面的几位学生便请求发言。
怀泽沉默不语,快速用笔记下大家的关键论点,慢慢在心理构思,如果在考场上遇到这个问题,应该如何回答。他自以为低调,殊不知早就引起了张学究的注意。
“怀泽,你以为如何?”
听到张学究的问话,怀泽拱手起立,他的言语虽不如何高声,但周围人都听到了。
“学生尝闻,天地未判,道在天地。天地既判,道在圣人。是圣人者,道之宗也。又尝闻诸书曰,惟天地万物父母。然则道在天下,安得不属之圣人,又安得不属之大君也哉?是故三代而上,位称其德,达而在上者,莫匪圣神,而道统之传,有自来矣……”
怀泽洋洋洒洒说了将近一刻钟,总结下来的中心思想就是作为皇帝,除了秉承“仁”的施政方略之外,还要顺应规律、与时俱进,才可以成为“圣人”。
表达完自己的观点,怀泽重新回到座位上,却发现上首的学究沉默不语,怀泽心里一惊,莫非是自己说错话了?
“不错不错,此番明事析理,你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见地,当真不错。”
怀泽听了学究的夸奖,面上不敢有一丝傲色,规矩行礼谢过之后便不发一言。
学究刚宣布下课,就有几个学生把怀泽围住,与怀泽一起探讨适才的论题,怀泽一点都不敢自大,认认真真地回答大家的问题,慢慢把话题引到其他内容上,他才能从人群中退出来,准备下一堂课的内容。
入学第一天,“闻怀泽”这个名字开始进入众人的视野。
结束一天的课程,怀泽只觉得身心俱疲,他的身体还未长成,无论是体力还是精力都和其他人有差距,幸好明棋帮他按按腰背,否则时日长了这腰椎难免要出问题。
同寝室的王轻舟不比怀泽好到哪里去,他嘴唇发白,书童给他灌下一碗黑乎乎的汤药才稍微和缓了些。
用过晚膳,怀泽回到寝室,就着烛光开始练字,一天的课程下来,他发现书院着意教导的是更加拔高的内容,如字体和制艺这些反而并不侧重,但这些又是很重要的基础内容,所以怀泽决定利用晚上的自由时间把基础打牢。
大梁科举规定考生必须用小楷作答,字写的好坏也是考官对试卷的第一印象,将来在官场行走也是一张名片。
怀泽一直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