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天气依旧炎热,衙门自然不如家里舒服,工部司众人这几个月懒散惯了,每日卡着时辰上下衙,一刻钟都不愿意多待。
近日京里太平得很,尤其是小皇子降生后,皇上每日陪在孙昭容母子身边,听说如今脾气比原先都温和了不少。
中元节当天,司天监却突然进言,“紫微星周有隐隐黑气,似是有人对圣上欲行不轨。”
皇上震怒,命令禁军在京城各处搜查可疑人员,一连数日并未有任何收获,经孙昭容提醒,开始把重点转向皇陵上,随即命令工部择选吉地,设计并开始建造陵寝。
这下京城可炸了锅,原因也很简单,当年太祖特意下旨死后再修建陵寝,为了不劳民伤财,还下旨陵寝规模不必铺张,从太祖到先帝皆是如此。
新皇如今刚刚登基第三年,就开始建造陵寝,实在有违祖宗规制,这回就连许为都认为不妥,一时间朝臣们纷纷进言,请求皇上慎重决议。
苏尚书更是战战兢兢,皇上既然没说要修多长时间,也没说要修多大规模,恐怕就得一直修下去,工部前些时日本来就受弹劾颇多,如今怕是要再次成为众矢之的。
不过也有朝臣看出了些门道,孙昭容的长兄刚进司天监不久,司天监便如此反常,莫非这事是孙家在背后怂恿的。
于是一部分朝臣也把矛头指向了孙家,然后更诡异的事情就发生了。
原本对朝臣们的反对只是充耳不闻的皇上,一听说有朝臣弹劾孙家,立刻把原本还在决议中的事情落在了圣旨上,如今这圣旨都送到工部了,这下朝臣们可傻了眼。
怀泽心里暗暗吐槽一句,莫非皇上也遇到自己的“真爱”了?
事已至此,朝臣们也只能把矛头指向工部,本就势弱的工部再次成为出气筒,苏尚书愁得满嘴燎泡,奈何这种关口根本不敢告病,只能硬着头皮接了旨。
盖房子这事自然还是工部司的职责范围,只是这回选址,就不能简单在地图上勾勾画画了,必得去现场勘查才行。
好在无论是李员外郎还是曹主事,都是参与过先皇陵寝修建的,有他们在,怀泽等人也不至于抓瞎。
因着此事关系重大,苏尚书和两位侍郎商议过,最后还是决定由魏郎中带队,李员外郎负责,和几位主事、令史一同前往应天进行考察。
得知怀泽要出京办差的消息,常宁的嘴都快能挂油壶了,要是平日也就算了,可就在她即将临盆的节骨眼上,实在也不凑巧。
常青夫妇离京后,常夫人要照料一家老小,根本走不开,而怀泽的生母早早过世,如今老太太年纪大了,自是劳累不得。
怀泽思量了一下人选,决定还是请大嫂秦氏帮忙,如今明哥儿在前院读书,秦氏的时间也更方便些。
等到即将临盆的两日再请常夫人过来,有常夫人在身边,常宁也能安心些。
常宁觉得不错,她素日和大嫂相处得颇为和睦,大嫂也是个周到细致的,达成了一致意见后,夫妻两个便备了份礼,和大嫂说了此事。
秦氏自是无有不应的,怀泽出京办差也是正事,平日里对明哥儿多有照顾,她这也算投桃报李了。
“三弟放心办差,弟妹是有福之人,定能母子平安。”
怀泽朝着秦氏拱手,常宁则早就抱住秦氏的胳膊了,怀泽瞧见她孩子气的模样,也忍不住摇摇头。
李嬷嬷正张罗着给怀泽收拾行李,往常怀泽每回出门,行李都是由李嬷嬷准备,但这回李嬷嬷却有些拿不准。
独个儿去读书和与同僚一起去办差,在行李上还是有不少讲究的,尤其怀泽在几位主事中资历最浅,更不好越过去,李嬷嬷最终还是把这事交给常宁决定。
常宁自然怕怀泽在外衣食不够,但道理还是清楚的,她思虑一番,决定把行李压缩到一辆马车,左右应天也不是不毛之地,若是不够,再派人去买也就是了。
李嬷嬷虽有些迟疑,但想着怀泽的嘱咐,终究没再提出建议,行李整整齐齐塞了一马车,怀泽试探着打开了一下,就再也关不上了,李嬷嬷只得又精简了些。
说起来这还是他们两个成婚后第一次分开这么长时间,真到了分别那日,常宁的眼圈红红的,怀泽用帕子轻轻拭去她的眼泪,一连声地哄劝着。
“我一个月后就回来了,没准还能在你生产之前,你若实在觉得孤单,就回娘家待两天,千万别委屈了自己。”
昨日怀泽专门和大夫算过日子,他预备回程的时间恰好和常宁的产期接近,大夫的话也说得很明白,产期提前或者延后几天也是常事,至于怀泽能不能赶在常宁生产之前,就只能看天意了。
常宁紧紧攥住手帕,望向怀泽的眼神中满是依恋,她抽了抽鼻子,转过身去不让他看自己无助的模样。
“我这里一切都好,嬷嬷们也是有经验的,自不会委屈了我,倒是你,千万别逞强,我不求你加官晋爵,你安全回来就行。”
两人在屋里腻歪了好一会儿,直到外头观棋催促说时辰差不多了,怀泽才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青云院。
怀泽和往常出门时一样,拜别了老太太和闻老爹夫妇,闻老爹特意把他拉到一边叮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