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和六年,十一月九日,夜,星色暗淡。
雪越下越大,老天经过前几日的试探后,终于摸清了人间的虚实,开始尽情地宣泄着无穷的冰雪,冻煞人间。
听钜桥驿的老人说,像这么大的雪,冀州也有二十年没遇到过了。如此瑞雪,来年本应是个好年景,只可惜,这世道……。
钜桥驿由来已久,据传是当年商纣王酒池肉林屯粮之所。历经千载,旧时在这里享乐的王侯将相早作了土,但这山河却依旧如故。
此时的钜桥驿是朝歌北面的交通驿,原先是朝歌联系冀中南的要驿。往日商旅不绝,是河内数一数二的大驿。
但今年,河北黄巾起事,天下大乱,四方不靖,商旅早就断绝了。这钜桥驿也就自然的萧条下来。
纷纷大雪中,钜桥驿一灯如豆,在这个寒冷的黑夜是那么的温暖和安全。
“嘎吱”
一名驿夫套着肥大破烂的冬衣出了外。
之所以在如此寒冷的夜还要出门,只因为驿站内有三匹驿马需要他照顾。它们是比他还精贵的存在。
瘦小的驿夫先看了下马棚,见没被雪压塌就放了一半的心。
他先将半棚的积雪清扫,就给这三匹马加了些干净的刍草。所谓马无野草不肥就是这個道理。
驿夫叫小韩,是驿长捡的沟壑遗子。之所以被遗弃,不是因为小韩哪有缺陷,纯粹就是活不下去了。
驿长是老韩,世代都在这钜桥驿做驿长,但到了他这代偏就没生出儿子。于是,就收养了小韩做了自己义子。
不过老韩并没打算就这样将位置以后留给小韩,毕竟他今年才四十,还想再努力努力,生个儿子来。
小韩没想过这么多,这个驿站中,他最关心的就是这些驿马。他觉得它们比人更有人性。
随着战事吃紧,驿站内的好马早就被汉军征收送往了淇水大营,所以此刻留在驿站的实际上是三匹不堪驱驰的老驽。
驿站的马匹消耗量是非常大的。因为京都的汉室如何统治这万里疆土,除了靠那些忠心的官吏,更多的就是靠这遍及四方的驿站网络。
而想要维持信息的通畅和及时,每座驿站都要常备多匹马,而且这些马至少也是中等以上的。
有一句叫,“所谓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但实际上,伯乐可能是有的,但这千里马是真没有的。那种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千里马,是不存在的。
一般而言,就单匹马来说。一匹普通马,可以日行一两百里。上好的马匹可以日行到三百里左右。而那种千里无一的名驹就可以日行四百里,但最多也就是五百里了。
所以,马匹的速度极限就是在这里。
在平时,驿站间为了快速传递消息,要给传递军令的信使换马不换人,经常极限驱驰下,驿站的马跑废的自然就多了。
但即便如此,这写驽马也是非常宝贵的财产,可以租赁给乡里拉犁。钜桥驿也是如此,现在这三匹驽马就是补贴驿站的重要途径。
所以,无论是情感还是经济上,小韩对三马都尽心尽力。
就在小韩给三马梳着毛的时候,突然三马齐齐嘶鸣,小韩还在奇怪。就见到北面的黑夜中,一群人牵着马黑影绰绰地踏雪而来。
小韩一惊,再看,不那不是一群人。
那绵绵的望之不到尾的长龙,这是一支军队!而且都是骑兵。
福临心至,小韩并没有大喊,而是就僵在那一动不动,渴望那些人看不到他。
但可惜,这些人就是直奔这驿站来的。
风雪中,大部分的黑影停了下来,只有百余人闯进了驿站。
他们为首的是一个头戴斗笠,眉眼都是霜雪的汉子。
此人怎么说呢?小韩说不上来,只觉得此人不是普通人。
这人还没进来,他边上的扈兵们就如虎狼跃进了驿站。随后,一阵混乱,驿站内的,包括小韩在内的四名驿夫就被执出。
小韩迷茫的看着那贼头,听其发落。
驿长老韩比小韩懂太多了,此刻他浑身发抖。
因为他知道这些人是谁?他们就是此刻和汉军对峙的泰山巨寇。
那黄色的缠头,那特殊的臂章,的的确确是泰山巨贼。
再一想这一支骑兵军团就在这夜雪纷飞中天降这里,就可想而知他们所为何了?不就是那不远处的朝歌嘛。
而既然是隐秘行动,他们这些人撞见了,岂有活路?
老韩鬼精,懂得这些,所以才抖成这样。
老韩没想错,这支冒雪而来的骑兵军团,正是咱们的冲天大将军张冲和他的二千突骑。
他们是八日就从邺城潜出,准备夜袭朝歌的汉军。但一场意外的大雪,不仅延误了一天,还让他们迷了路。
所以他们才来到这驿站,就是要问一下他们此时到了哪里。
众人最前的,带着斗笠的就是张冲。
他看着抖索如狗的老吏,温言道:
“老汉,不慌。只问你个事,咱们这是到哪里了?那朝歌距此还有多远啊?”
听到这话,老韩哆嗦的更甚了,他都听到这个贼头说要去朝歌了,那